白無濼抖了一下，陸懷這些話，和他這四年來的觀察和推算，幾乎完全吻合。

    那枚原石耳釘，只是暫時吊著水荔揚的命而已，保他安安穩穩地活過這幾年已經是極限，誰也不知道這最后一道閥門什么時候會崩潰，讓水荔揚已如危樓枯木般的生命瞬間墜落下去。

    “森羚情況特殊，我也不知道她當時接觸過什么、為什么后續的治療非常順利，但紅屑病毒確實完全從她體內清除了?！标憫颜f，“你……大概是進化得太快了，作為再造人類中的絕對強者，你的細胞好像早就和紅屑病毒融合了?！?/br>
    “如果這個耳釘一直不摘，我也不太動用自己的力量的話……”水荔揚的聲音不是很穩，帶著一點遲疑，“我還能活多久？”

    陸懷臉色沉重，似乎經歷了極強的心理斗爭，才說：“可能……長一點，五年左右，短一點就……兩三年吧?！????

    白無濼扭過了頭去，肩膀開始抖。

    水荔揚拍了拍他，說：“沒事，只是設想?！?/br>
    “還有別的辦法嗎？”白無濼哽咽道，“哪怕也是設想，我也得去試試，我不能……不能看著我哥就這么等死……”

    陸懷道：“如果我們能找到紅屑病毒成功寄生在活體、并且穩定共存的生物樣本的話，通過對比研究，成功的幾率會是百分之五十，到時候你會進化為整個地球生物鏈頂端最強的存在。不過一旦失敗，必死無疑?！?/br>
    五十！

    這對此刻絕望的白無濼來說，已經是極高的幾率了。

    水荔揚很釋然地笑了笑：“那也好，我想盡可能多活幾年，洛欽還在呢?！?/br>
    “重點是要‘穩定’，而不是單純共存?！标憫岩驳锰崆敖o他打好預防針，“現在各大安全區的感染者收容所里，全都是被感染了紅屑病毒的再造人類，他們發狂、失去理智，完全無法治愈，這就不是穩定，而是被紅屑病毒蠶食殆盡的行尸走rou，生命可能連半年都不剩下了?！?/br>
    白無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沒關系，我去找，一定能找到的！”

    “我去準備午飯吧?！彼髶P把手機放進兜里，轉身往外走，“小柔不知道中午會不會回來，多做一些吧，你們晚上也留下吃，反正洛欽今天一天都不在?！?/br>
    他推門進了前廳，準備去院子的地窖里拿一些蔬菜，忽然就看到門口的沙發上坐了一個人，雙手搭在膝蓋上，手里轉著一臺終端。

    是洛欽。

    水荔揚右手驟然握緊，第一時間就克制住了自己慌亂的表情，卻下意識問出來：“你什么時候來的？”

    洛欽把終端放到桌上，抬頭看著他：“小白他們剛進門，我就來了?！?/br>
    也就是說，剛才那段錄音還有三個人的談話他全都聽見了，從頭到尾，完完整整，一句不落。

    白無濼和陸懷也沒想到洛欽會出現在這里，而且今天陸懷是和洛欽確認過行程的，他白天的確不在安全區。

    水荔揚開口想要解釋：“洛欽，沒你以為的那么嚴重，我現在狀態……”

    “很好？”洛欽打斷他，“你現在身體很好，一點問題都沒有，是不是？”

    水荔揚閉了閉眼，放棄掙扎般松開了緊握的右手，聲音很輕：“不是?！?/br>
    洛欽站起來，走到水荔揚面前，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然后抬手在對方臉上摸了一下。

    原本他今天要去郊外的一片小安全區處理合作協議，結果半路上即墨頌跟說自己就在附近，可以替他處理，就不用多跑一趟了。他掛了通訊就往回趕，算算時間剛好能去陪水荔揚吃午飯。

    一路上心情都很好，洛欽照常把車停在附近后步行過來，剛拐到這條路上，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白無濼和陸懷。

    他并沒有多想，還以為陸懷是跟著白無濼來蹭飯的，和兩人前后腳進了門。穿過前廳剛要推門進屋時，他聽見了陸懷開始說的話。

    那些話把他從中間刺穿，再生生地攪動著血rou。洛欽扶著門框愣了很久，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唯獨只能聽見門里正在宣讀的倒計時一般的壽命，像是在他心上磨刀。

    “如果我不問，你要什么時候告訴我？”洛欽的手滑下去，放在水荔揚的脖子上，微微使了點力氣，“你會告訴我嗎，荔枝？”

    “哥?！?/br>
    白無濼想走過去，水荔揚卻反手攔了他一下，又輕輕把門帶上，將自己和洛欽與其他人隔絕開。

    “我會告訴你?！彼髶P說，“但不是你狀態不好、正在失眠的這段時間?！?/br>
    “是啊，等你死了的那天，等我推開門被人告訴你已經不在了的那天，等我某天早上睜開眼發現你已經沒呼吸的那天，甚至都不用你自己來告訴我?！甭鍤J說到一半就開始掉眼淚，“是不是，水荔揚？”

    水荔揚震了一下，他不習慣洛欽這樣叫自己，也不喜歡。

    “是陸懷跟你說我在失眠？”洛欽又問他，“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失眠？”

    “我每晚都在記錄你的睡眠時長，過去的半個月，你平均每晚會醒過來四次?！彼髶P抓住他的手，抬頭吻掉他的眼淚，“安全區開拓很頻繁，你太累了，我只想讓你好好睡?！?/br>
    洛欽卻搖頭：“不是因為這個，我是因為太害怕是在做夢了，荔枝，我分不清，好幾次都差點分不清……我以為你回來了才是我在做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