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臉上的燒傷太重,實在無法全部恢復,他就頂著這張恐怖的臉一路北上,搭其他幸存者的車來到了漢州。期間艱險叢生、千難萬難,當他終于到達漢州的時候,已經好幾天水米未進了。 于是饑腸轆轆的他去搶了警察的物資,從程清堯等人手下逃脫,卻在夜晚偷竊人類聯盟的物資車時被人發現,被當做普通的非法再造人類抓進了方舟。 李牧祁并沒有認出他,和無數個和被囚禁在方舟的非法再造人類一樣,他只有被推進實驗室試藥的份兒,折磨得不成人形。 衛藍同樣知道那個叫韓龍的男人是如何瘋掉的,他知曉太多內情,李牧祁覺得滅口太過顯眼,便設計嚇瘋了他。至于李牧祁究竟利用了韓龍哪一點恐懼,衛藍也不得而知。 被傳遞給水荔揚的那瓶藥,是衛藍趁著試藥的機會,一粒粒從廢棄箱里偷出來的。他將藥瓶交到獵鷹手里的時候,整個人都在顫抖。 “我終于可以贖罪了?!毙l藍這么對水荔揚說,“我欠洛欽的,豈止是害他失學這一件事?!?/br>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為監視洛欽而存在的,動機很簡單,只需要觀察洛欽的一舉一動,然后從中篩選出較為異常的那些進行上報。后來機緣巧合之下,他知道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是誰,就是一個名叫水云霆的人,而曹蕓是他們之間傳遞消息的中間人,自己還有另一個同伴叫作盧彧。 漸漸地,衛藍開始對自己的使命感到好奇,不過這種好奇很快又變成了厭煩和逃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日復一日地重復這種無趣的、枯燥的監視工作,明明洛欽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后來他們成了朋友,無話不談。 衛藍時刻被心里那股別扭的愧疚感折磨得無法入睡,他實在是受不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監視生涯。甚至在無數次的夢里,他帶著洛欽逃出了那座福利院,去到再也沒人找到的地方。 后來他想,水云霆錯就錯在不該讓活人去監視另一個活人,更別說是自小就進行監視,并且從不更換監視者。他也是人,有人的情感,不可能對另一個人不滋生一丁點兒的感情。 他把洛欽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大學畢業后按曹蕓的指示進了遠山,因此也能接觸到更多的檔案和資料。他知道了福利院背后的資本就是遠山,又偶然間發現了水荔景的存在,了解到這個人所做的一切。 雖然早已有曹蕓的警告,但衛藍還是觸碰了禁忌。在深挖過水荔景生前進行的工作之后,他整個人的認知都被顛覆了,終于意識到遠山是個何等恐怖、冰冷的人間地獄。 彌留之際,衛藍交給了水荔揚一串密碼,對應著一部手機的加密文件——那是水荔景生前留下的遺物,唯一一個躲過了遠山篩查、成功被送到水荔揚手里的遺物。 當年水荔景死后,他所有的遺物都被遠山“篩選”過后才送回水家,但唯獨這部手機很奇怪地沒有被清空,也沒有格式化,甚至連開機密碼都還是水荔揚的生日,這是他很多年的習慣。 “在洛欽考上大學的那一年,他去漢州找了你,只告訴了我一個人,讓我幫他瞞著?!毙l藍說,“他求了我很長時間,說不會去太久,不會被發現的。我本來應該上報,但我沒有,放任他去了,因為我知道你是水荔景的弟弟,我相信你?!?/br> 水荔揚看著他,沒有神采的眸子波瀾不驚。 “我明明沒有告訴任何人,他也只是趁著暑假偷偷去的,可是回來的時候,卻是被水云霆帶人抓回來的?!毙l藍說,“他被強行拖走關了起來,整整一天,但是我感覺漫長得像過了一年。他被放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呆掉了,我問他話,他居然也什么都不記得!他全都不記得了,連我是誰都不認識……十六歲以前的記憶,全都被從他腦子里清除了!” 但緊接著衛藍就發現,洛欽的記憶不是一次就被徹底清除,而是一點點被蠶食殆盡的。 那是一段極其漫長和黑暗的日子,那天之后,洛欽開始想起些許記憶殘片,并本能地強迫自己加深記憶。他的房間里,每一張能被找到的紙、每一寸能被書寫的地方,甚至四面的墻皮上都寫滿了他腦海中那些不愿忘記的內容。 大部分都是水荔揚的名字,帶著血刻在紙上和墻上,更像是一個人在意識極度混亂的情況下,本能做出的掙扎和自救行為。 那是一種絕望而執著的堅持,洛欽每天幾乎活在地獄里,拼命回想自己遺忘的過去。水云霆就指使曹蕓為他一遍又一遍地洗腦,鏟掉他房間里的墻皮、燒毀所有寫滿了備忘事項的紙張——只要洛欽還在掙扎,她就會一直不停地重復洗腦的行為,直到洛欽的大腦徹底遭受到不可逆的創傷,再也記不起任何一件事情。 水荔揚愣了愣,忽然想起來自己在感染爆發后和洛欽去過福利院,房間里那些嶄新涂刷過的白墻之下,或許還殘留著當時洛欽用十指生生磨出來的血痕。 衛藍咳嗽了一陣,又說:“曹蕓用藥物和強制療法幫他洗腦的時候,會在旁邊播放一個舊八音盒,所以,只要再聽到跟那個八音盒相同的旋律,洛欽就會渾身僵硬,完全無法動彈?!?/br> “后來,曹蕓幫他重塑了記憶。你應該不知道曹蕓以前是干什么的,她是趙方蒴手下最出色的特種兵,退役之后主修心理學。她通過日復一日的暗示和催眠,硬生生將洛欽前十六年的記憶全都修改了。而我……我經常去跟他講述我們從前的經歷,他好像根本深信不疑,我說什么,他腦子里就自動構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