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是……”洛欽恍惚道,“為什么而生的?” “哈哈,看到那些就算死了還能活動、能行走的東西了嗎?是因為它們身體里那種病毒,而在你身上也流著一樣的血,你只需要一個催化、一個感染的契機,就能把自己的人生變得完全不一樣。你覺得呢,洛欽?你已經十九歲了,成年快樂!哈哈哈哈……咳咳……” 曹蕓呵呵笑了笑,搖搖晃晃地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卻只能半跪著支撐起身體,承受著體內細胞畸變帶來的痛苦,“呃……我,所存在的價值也就這些,現在我也走到盡頭了。洛欽,你就恨我吧,但已經沒用了,你的痛苦不是我帶來的,這只是個開始?!?/br> 她額邊有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來,卻還是咬著牙,指了指面前這棟矗立了數十年的中層建筑,那剝落的墻皮、爬滿墻壁的苔蘚和爬山虎,一幕幕在她眼前閃過。 幾十年了,沒有一刻讓她對這棟建筑看得像今天這樣清晰。 “這里……從來都,只有你一個孤兒……” 從來都只有你一個孤兒。 只有你一個。 這句話就像被烙紅的鐵鞭在洛欽的心頭狠狠抽了一下,燒焦的皮rou被層層剝離下來,窒息感瞬間涌遍了全身。 他往前走了幾步,看著曹蕓正在逐漸變成黑色的臉和已經渙散發黑的瞳孔,茫然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一陣焦糊味忽然從空氣中飄散開來,即墨柔最先意識到不對,他猛地回頭一看,只見福利院二樓的一扇窗子里已經冒出了濃煙,火焰透過厚重的窗簾泄出紅光。屋里的家具大多是木制品,火勢很快就借勢竄了起來。 洛欽瞪大眼睛,許久才反應過來,那是盧彧將自己鎖起來的房間。m??? 難道他在完全變異之前,往屋里放了火? 曹蕓這時也發出了一聲吼叫,整張臉也開始扭曲變形,從雙眼向外蔓延出血絲。但她還未完全喪失理智,雙手緊緊抓著門框,身體像過電一樣顫抖。 “遠……山……” “曹老師……” 洛欽向她伸出手去,卻不知道眼下還能怎么辦。水荔揚抬起左手,輕輕捂住了洛欽的眼睛:“別看?!?/br> 接著便是兩聲驚天動地的槍響,就在耳邊炸起,如同誰的嘶吼一般絕望而無助。水荔揚緊緊按下扳機,看著曹蕓那已經一動不動的尸體,鮮血從她身下慢慢流出,鋪開一層猩紅的地毯。 水荔揚發覺到自己的手也在抖。已經很多年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了,眼前的目標,兩槍才斃命,他的狀態遠沒有平時穩定。 他一直蒙著洛欽的眼睛,往后退出去很遠,一直走到他們停在院子里的車旁,才松開了覆在洛欽眼睛上的手。 洛欽的表情恍如隔世,他怔怔地往回看了一眼,又將目光移到福利院的樓上?;饎菀讶宦娱_,整個二層都被卷入了火海,房間里的陳設被燒得爆裂開來,在院子里都聽得見家具爆開時噼里啪啦的響聲。 今夜一場大火,徹底燒穿了洛欽心里某樣防線。他頹靡地往車上一靠,出了口氣,“原來……原來全是假的?!?/br> 的確全都是假的,家人是假,朋友是假,就連自己十幾年的人生也是假的。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在認真地把自己當成一個孤兒、認真生活、認真和一群監視自己的人相處。 “我身上流著和什么一樣的血?”他轉頭看著水荔揚,在對方驚愕的目光里,蒼白無力地笑了一下,“我是什么東西,你知道嗎?” 他眼里的痛苦刺到了對方,連即墨柔也沉默下來,難得在這種場合沒有說什么帶刺的話。 那一瞬間,水荔揚忽然看到洛欽領口中有什么東西晃了一晃,他瞳孔驟縮,不顧邊上即墨柔異樣的眼光,扒開洛欽胸前的衣服,將那東西拽了出來。 那是一塊小小的長方形銅牌,上面印著褪了色的風景畫,整體已經氧化發黑了,看得出來是貼身佩戴了很多年的東西。 他先前從來沒有注意到,洛欽還戴著這個東西。 “你……你這個,是什么?” 水荔揚盯著那塊銅牌看了好長時間,才緩緩開口問:“你一直都戴著?” 洛欽看了看他手中的掛墜,機械地點頭:“怎么了?” 水荔揚看看那墜子,又看看洛欽,好像要說什么,又最終沒說出口。他把掛墜放了回去,輕聲說:“上車吧,我們走?!?/br> 第23章 血脈 洛欽沒說話,走到了副駕駛,開門坐了進去。即墨柔也跟著鉆進后排,從后面探出身子,看著正朝大門走過去的水荔揚,湊在洛欽耳邊問道:“你倆這是怎么了?” “不知道?!甭鍤J閉上眼睛,好像很疲憊的樣子靠在車座上,也不再出聲。 即墨柔就扭頭去看水荔揚,只見對方伸手在那門鎖上一拉,沉重的銅鎖居然就這么被他徒手捏得解了體,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好像那不是一把鎖,是自己的頭蓋骨。 水荔揚推開福利院的鐵門,轉身回到車上,一言不發地啟動車子,掛擋,油門,徑直開出了福利院。 身后的福利院被大火完全吞噬,火光撕扯著無邊黑夜,將周圍的空氣扭曲成幻覺。那跳躍的火焰在后視鏡中漸行漸遠,洛欽瞇著眼看了一會兒,不著痕跡地轉開了視線。 汽車在黑暗的街道上行駛,鄉道上沒有路燈,夜里又降溫下了霧,他們只能小心地穿過能見度不到十米的行車道,并隨時注意著兩側是否會沖出來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