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如火。

    林若澈放下最后一箱瓷器，總算是干完了。

    小林??！你今天的工錢給你轉過去了哈！

    胖乎乎的老板張著一口大黃牙，晃了晃手機。

    林若澈看了看手機到賬，老板照例是補足了零頭，原本86的搬運費，湊整給了90。

    林若澈揮手：哎！謝孫老板照顧。

    孫老板咧個大嘴，向來不接這種茬，自顧自的回店里，還不忘罵罵咧咧：你他娘的下次利索點。

    林若澈用自己洗的不成顏色的毛巾擦了擦汗，心里算起了小賬。

    90，加上昨天的80，晚上去給新開業的牙科醫院發一小時傳單，掙40，能攢夠畢業晚會的份子錢。還多十塊。干脆發倆小時，給寢室的人一人買包煙吧。

    林若澈正美滋滋的算著帳。身后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見你一面不容易啊，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林若澈回頭就感覺一陣頭大。楚藝面色微冷的站在林若澈身后。

    感受著身邊擺攤大媽八卦的眼神，林若澈無奈的哀嚎：我真的幫不了你。

    楚藝咬著嘴唇：現在只有你能幫我，無論如何請你試一試，什么條件我都答應。

    心情本來就不錯的林若澈玩心大起：那你現在跳個脫衣舞我看看？

    楚藝身后的男人怒目圓睜的上前抓住林若澈的衣領：你找死嗎？

    林若澈倒也光棍，雙手一攤：來吧，打完趕緊走，我幫不了你。

    楚藝：葉長語，放手！

    葉長語一副臭臉。林若澈心里直犯嘀咕。我靠，姓葉？這家伙我是不是惹不起，別過幾年學成歸來給我揚了。

    林若澈有點怕怕，也沒繼續嘴臭。

    楚藝：我家真的快撐不住了。

    林若澈：大小姐，你們陰陽九家都解決不了的事，我能有什么辦法？

    楚藝很干脆的拿出了一塊玉牌：你幫了那個警察。

    林若澈看見玉牌，嘆了口氣，真是不能輕易幫人啊，但這事兒管的，林若澈心里也沒后悔過。

    楚藝盯著林若澈，林若澈嘆口氣：你們消息是真的靈。但我還是得說，那是個巧合，我幫不了你。

    林若澈熟練的掃碼，踩上共享單車。葉長語急了，甩去就薅住了林若澈的衣領：給臉不要臉是吧？

    一聲高喊，林若澈也沒啥辦法，得，估計又是一頓揍，算了，自小到大沒少挨。別耽誤晚上發傳單就行。

    哪兒來的小崽子，敢在你孫爺地界上鬧事？

    一聲不緊不慢的喝聲，孫胖子搖著個和自己氣質完全不搭的文玩扇，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抬眼瞟了一下。

    陰陽九家的小崽子啊，挺狂啊。上古玩城砸場子來了？

    葉長語有些心驚，這胖子看來來頭不小，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來歷。

    林若澈看葉長語不敢妄動，感激的看了孫老板一眼。嘿，少挨一頓。

    孫老板沒好氣的喊：看個屁看，該干嘛去干嘛去，少給你孫爺這添堵。

    林若澈如蒙大赦，踩著自行車就要溜。

    楚藝不死心，倔強的又問了一句：你真的就不打算幫我？

    林若澈：幫不了，告辭！

    林若澈刷的一下就溜了。楚藝看著林若澈離開的背影，握緊了拳頭：別怪我，我只能不折手段了。

    林若澈一路踩到城西，掃碼結賬兩塊五。想了想，不太對勁，他喵的，好像坐公交車比較便宜。白踩這么遠了，血虧，我靠。

    沒時間想那么多了，四點半了，倆小時也就將將夠。

    枯燥的發完傳單，臉都笑僵了，領了錢，六點四十，還行，說是七點的散伙晚會。來得及。

    一咬牙，買了五包利群，得，還是搭了十五。要了個塑料袋裹上，別讓汗給漬了。

    坐上公交回學校，幸好不遠，只有四站。

    等等，好像又虧了。騎共享單車只要五毛。

    靠，腦子還不好使了。

    車上下來，林若澈火急火燎的一路小跑，沖回了宿舍樓。

    天色慢慢黑了下來。一天沒喝水了，先在宿舍下面開水房給自己灌了一通，就興沖沖的跑上了樓。

    和往常不一樣，大呼小叫開黑打游戲的寢室靜悄悄的。六點五十五，林若澈看了下手機。

    衛生間放著未蓋好的發膠，體乳，和男士香水。

    看來是先去聚會了。

    林若澈攥著煙，原本自己喜歡的安靜，第一次讓自己感覺到有些無所適從。

    也對，其實窮孩子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成為一個“愛占小便宜”的人，要么成為一個不合群的人。林若澈選的是后者。

    林若澈熟練的坐到了那個沒有筆記本電腦的桌子前，那是自己的桌子，但是除了寫作業，自己很少在這呆著。

    想想，這四年，五個室友確實算是挺照顧自己。也沒給過自己什么臉色，也沒非要拉著自己參加什么局。都是那么恰到好處的平靜和恬淡，還有盡量不留痕跡的幫襯，怪難為這幫家伙的。

    自己突如其來的矯情是咋回事，自己也不清楚。算了，也行，嘿，省下二百。

    林若澈揩干凈利群上的水，每人一包，放在了室友桌子上。

    夜色一口一口的蠶食著從陽臺水池里反射進來的浮光。

    林若澈也沒開燈，就這么坐著，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過了。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亂想些什么。最后得出個結論，背個包來，背個包走唄。

    突然，林若澈電話響了，極其奇怪的鈴聲，其實是《米店》，主要是外放壞了，聽著鬼哭狼嚎的。

    林若澈接起電話。那邊是熟悉的咳嗽。

    靠，忙著掙錢，?四天沒往家里打電話了，完了。

    林若澈：歪？爸，剛想給你打電話，哈哈。

    林爸一副很興奮的樣子。

    林爸：沒事沒事，哎喲，你快回來一趟啊，小藝都來家里了……

    林若澈：小怡？姐去看你了？挺好……

    林爸：裝傻是吧？楚藝！這么大的事，你瞞著你爸？這么多年白養你了？

    林若澈腦子一下炸了，騰的站起身。

    林若澈：楚藝??？她去找你了？她有病吧！

    林爸：你再說一遍？你敢欺負她我打死你，就當沒養你這么個兒子！多好一小姑娘！

    林若澈：都什么跟什么啊……爸！

    林爸火了：人醫院的懷孕診斷書都放我面前了，你什么意思？你敢亂來我打斷你的腿！

    林若澈差點丟了魂。

    林若澈：什！么??？懷……

    林若澈腦子嗡的一下，殺人的心都有了。

    林若澈：她搞什么鬼！

    林爸倒是不很在意：哎，你這年紀，早是早了點，倒也不算犯錯。你爸也不是什么死板的人。

    林爸語氣里反而有些雀躍和得意。

    旁邊傳來楚藝的聲音，一改之前的果決，溫婉到不像話：叔，阿澈可能有事，別麻煩他了，我坐會兒就回去，咳咳……

    靠，她先咳上了，這貨平時四五個近不了身的主，跟這裝林黛玉呢！

    林若澈心亂如麻：楚藝，我馬上回來，你最好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林若澈匆匆的掛斷了電話，直奔地鐵站擠了進去。

    要是爸知道那是陰陽九家的人，還不知道得氣成啥樣。

    她敢！這一刻，林若澈吃人的心都有。

    焦急的坐了五十多分鐘，林若澈下了地鐵，掃了輛共享單車，往家里騎去。

    林若澈踩的飛快，為了快點趕回去，林若澈憑借記憶拐進了一條小路。

    著急的林若澈根本沒發現，天上下起了流星雨。

    在林若澈家破房子里，楚藝看向窗外四散的紅色流星，暗自心驚：果然來了。

    林若澈悶頭蹬車，只感覺這條路前所未有的漫長。

    不太對，今天街邊的鬼魂好像前所未有的顯得暴躁。

    嗯，這里什么時候修的廟？不對，這條路上不該有廟啊，再說這廟看上去有年頭了，肯定不是新修的。再說了……

    林若澈自顧自的瞎想完全沒注意，一顆流星直奔自己而來。

    等發覺頭頂的熾熱和強光，林若澈瞬間失去意識。

    恍惚間，看到了一個身著大紅袍的老人，嗯，sao氣。這是林若澈最后的意識。

    等林若澈醒來，已經身在廟里。

    目前還有點蒙圈，廟里的擺設挺別致，連個凳子都沒有，幾個矮案幾，次第擺開成排?？床怀鍪裁床馁|，似木非木，似石非石。

    這廟不錯，看上去挺有底蘊的。

    一個紅衣老頭就從廟的內堂走了出來，林若澈眼角一陣突突。

    不是幻覺??！

    林若澈上前想要詢問，張嘴，發現自己嘴里發出了一串莫名其妙的厲吼。

    我靠，這個我熟啊，鬼語！我？

    林若澈低頭一看。自己成了靈體。自己的身體躺在另一邊的竹席上。林若澈徹底慌了，我……沒了？我靠，我爸還等著買藥錢呢！

    不對，陰陽九家的人還在我家，我爸可千萬別出事。

    紅衣老人也發現了林若澈，笑呵呵的：天不亡我啊，沒想到是天生通靈之人。小友別怕。

    紅衣老人掏出一顆金燦燦的丹藥,撫須長笑：哈哈，這可是我求了好久才得到的仙丹。

    林若澈調整完自己的聲音，挺著急：大佬，您別跟這哈哈了，古代人怎么都這么個德行，出場都哈哈哈的，像你這樣都活不了幾集。

    紅衣老人干咳幾聲，有些不高興：現在人怎么沒大沒小的，不尊重老人呢。

    林若澈：別貧了，趕緊救我吧，大佬。

    紅衣老者也沒多說，把金色的丹藥放進了林若澈嘴里。

    林若澈有些懷疑：這就行了？

    紅衣老者瞪眼：你知道這丹藥費了我多大勁嗎？我告訴……

    砰！

    話沒說完，林若澈眼看著自己的身體原地爆炸了。

    ？

    兩個人尷尬的對視了一眼。

    我他喵的咬死你！

    林若澈撲上去就要咬死眼前這個sao氣的臭老頭。沒想到老頭身上金光乍現。一圈金色的光暈直接震開了林若澈的靈體。

    林若澈腦瓜子嗡嗡的。

    紅衣老人也急了：對不起哈，金身自動防御，怎……怎么回事，這丹藥不可能有問題啊。

    林若澈還沉浸在自己身體沒了的悲痛中。

    委屈啊，大白天的招誰惹誰了?。耗愠蚰汩L得跟個圣誕老人似的，咋能干這事兒呢。這是人能干出的事嗎？我急著回家呢！

    紅衣老人自知做的不對，但還是有些疑惑：我想不明白，咋會爆呢？難道你不是金仙？

    林若澈麻了：多新鮮吶？你說的是人話嗎？

    紅衣老人：你什么修為？

    林若澈有點底氣不足：凡……凡人。

    紅衣老人差點一口老血噴出：難怪我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幾千年過去，人族這么弱了？

    林若澈：我不管，你給我身體弄回來。

    詭異的音樂突然響起，林若澈不太高興：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在這搞氣氛？

    紅衣老人挺委屈：不是我啊……

    林若澈在地上找半天，原來是自己的手機響了。

    上面五十多個未接電話，有自己爸打過來的，有室友打過來的。

    看著室友打過來的電話，自己下意識的就去拿手機，可惜靈體根本拿不到電話。

    林若澈面色不善的看向紅衣老頭，紅衣老頭訕笑，又拿出一顆丹藥：要不咱再試試？

    我他喵的跟你拼了！

    林若澈再次被金身彈了回來，搞得紅衣老頭挺不好意思：別急，我想想辦法。

    紅衣老人氣勢一變，鶴立如松。

    拿出一張白紙，手腕一翻，成了一張紙人。

    身上探出現千條紅線，隔空把林若澈的靈體和紙人連了起來。林若澈眼前一黑。隨后發現自己有了身體。

    紅衣老人：給你做了個臨時的身體。但是只能在廟里用。

    林若澈動了下，感覺有些奇怪，畢竟沒有了關節，林若澈扭了幾下，反正是挺詭異的。

    林若澈：我這出去不得把人嚇死啊。

    紅衣老人：不行，你不能出去。我的大道痕跡不能被發現。

    紅衣老人難得的嚴肅了起來。搞得林若澈心里直打鼓，道行不淺，但是鬼鬼祟祟的，看來不是什么好人，也對，好人哪有穿這么身sao氣紅衣服的。人都穿白色的。

    紅衣老人惱羞成怒的咆哮：你才不是好人！你全家都不是好人，我堂堂月老，穿一身紅衣服有錯嗎？

    林若澈驚了：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紅衣老人翻個白眼：廢話，我用靈線把你的靈魂和紙人連起來的。

    得，一點隱私都沒有了。

    林若澈：我一定要出去，我爸的藥只夠吃六天了……

    月老看向林若澈，眼神深邃的好像穿透了林若澈的靈魂：原來如此。

    林若澈：你他喵的不準偷窺我在想什么！

    月老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習慣了，習慣了……

    月老想了想，回頭恭恭敬敬的向神像行了一禮：請青萍大人出手相助。

    一位青萍女子驀然出現，面容清秀，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鋒利的清寒。

    青萍：我只管殺伐，道法的事，我不懂。

    青萍的聲音仿佛是割裂了空間，憑空出現一般，平淡的聲音驀地生出些清冽的寒意。

    月老低頭解釋：我只需借大人的手，掩蓋掉我的大道痕跡就行。

    青萍隨意的張手，一柄青鋒插在月老面前：那倒是不難，這把劍上是我主人的氣息，天庭暫時還不敢管。但附靈的事得你自己來，我的道會傷到靈魂。

    主人？仙界現在玩的這么刺激了？

    月老再次掐線，千根紅線再次拽出林若澈的靈體。隨后林若澈的身體融入了劍里。

    林若澈呆了，自己根本動不了。剛要問，就看見青萍足踏蓮花，一指輕點。劍身居然化成了人形，變成了林若澈的樣子。

    林若澈感覺身體關節有些僵硬，也對，劍嘛。

    想想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林若澈：額……我難道變成了，劍人？

    青萍面色不善的看著林若澈：你想怎么死？

    林若澈覺得莫名其妙，我自己調侃下自己還不行了？這年頭，當神仙的脾氣是真大。

    林若澈也沒多說，活動了一下，適應了自己的身體：我……可以出去了？

    月老：嗯，可以，我們的靈力能維持三天，三天之內一定要回到這里。

    林若澈撿起手機就往外跑。

    想想覺得不太對：每三天都要回來一次？

    月老：我會想辦法幫你重塑身體的。

    林若澈：怎么重塑，再提仙丹我和你拼命。

    月老：我柴道煌親自教你修煉，修到地仙你就可以凝結軀體了。

    林若澈：感覺哪里不太對，秘籍呢，秘籍我看看。

    月老：你小說看多了吧，哪有什么秘籍，放心吧，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林若澈搖搖頭，家里事要緊，先不管了。林若澈扭頭出了廟門，踩著單車往家里趕去。

    廟里看著林若澈離開的青萍還是開口了：天庭入凡的事，真的要把他牽扯進來？

    月老嘆口氣：哪有那么巧的事，他逃不掉的。就算不遇到我，他也逃不掉。

    月老搖搖頭，廟門慢慢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