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 他看見蝙蝠俠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有人說，他看見蝙蝠俠半夜從阿卡姆瘋人院里走出來……身上沾著血。

    有人說，他看見蝙蝠俠的眼睛, 那似乎是綠色的。

    沒有人知道這些消息是從哪里來的, 總之這些話一晚上傳遍了大街小巷，霸占了所有交流超級英雄信息的渠道。

    與此同時，布魯斯·韋恩閉門不出，謝絕了所有的采訪。

    整個哥譚似乎充滿了一種惴惴不安的氣氛, 風雨欲來，每個人——無論心里是否有鬼, 都在緊張的觀望著。

    所有人都失去了蝙蝠俠的蹤影。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消失在了大眾的視野中。

    ……本該如此。

    穿緊身皮衣的女人揚起了眉, 注視著黑暗中不可見光的一個角落。她邁著輕慢的步伐往前走，手里握緊了腰間的皮鞭。她看起來危險, 但迷人，——就像貓。

    盡管女人的腳步悄無聲息，但她依然被耳尖的生物所聽見。一陣悠長的“喵——”聲傳來, 女人空出一只手抵在唇上，悄聲說，“噓。寶貝，別說話?！?/br>
    更多豎起尾巴的身影隨著她的腳步一同接近了, 貓咪并沒有完全聽話，它們躁動不安, 發出或長或短的叫聲。有一只最富有攻擊性, 弓起肩背, 炸著毛, 尖銳的叫了一聲, 縱身往前一撲。

    它掉進一片不可目視的漆黑。一只怪物般的手爪迅如雷電抓住了它的后脖頸，任憑它怎樣掙扎，它伸出的爪子撓在怪物身上，簡直沒有留下任何蹤影。

    貓咪驚怒交加的大聲叫著，但女人仿佛松了一口氣。她仍握著她的鞭子，但是氣氛放松了。

    “你怎么在這里？”貓女問，語調疑惑，但是帶著悠悠的笑意，也像貓?！八腥硕颊也灰娔?，騎士?！?/br>
    那片黑暗的影子并沒有回話，那只手也依然拎著貓。

    貓女產生了一些疑心，她仍笑著，悄悄收緊了手里的武器?！胺潘?，放松些，蝙蝠俠，”她柔聲說，“你看——你把貓咪給捏痛了?！?/br>
    似乎這句話里有什么關鍵詞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力，或者說，他終于緩慢的回過了神。那只手不自然地擼了兩把貓，把受到驚嚇的貓咪放回了地面，任由它弓著背大聲叫喚。

    “……是你，賽琳娜?！焙诎抵械娜说偷烷_了口，嗓子是啞的，幾乎不像人聲。

    貓女訝然，她見過這位黑暗騎士狼狽的模樣，但疲累到這等程度，是她事先沒有想過的。

    她在腦子里迅速回憶著最近哥譚的重大變故。她是亦正亦邪的女飛賊，無論哪條道上，消息都相當靈通，但貓女一時甚至想不到最近有哪個哥譚反派固態萌發：他們似乎都還安分的呆在阿卡姆瘋人院里。

    這意味著一件事：如果連蝙蝠俠都對某件事疲于應對，似乎她更應該及時溜走。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但是，貓女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誰讓好奇心害死貓呢？

    她眼下不急著走了，也沒有立刻靠近。她表現出一種絕佳的耐心，就像是，就像是面對一只攻擊力驚人的野貓。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沒有去投奔韋恩那個闊佬，”貓女柔聲道，“但是，誰讓我撿到了你？騎士，你不要來追我，我今晚什么也沒有偷——如果你答應我，我愿意給你倒杯水喝?！?/br>
    這句話里似乎有什么打動了那片影子。黑暗里有什么微微一動，那身戰甲在短暫的路燈光線下，顯示出他胸口一只漆黑而振翅的蝙蝠。

    “……不，”那個人影倔強的拒絕了，不太連貫的微微喘氣?！百惲漳?，為了你好，你只當做今晚沒有見過我?！?/br>
    蝙蝠俠沒有從黑暗里走出來，相反，他向后一退。

    夜色立刻包裹住他。

    再沒有新的反光出現。

    ——蝙蝠俠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說實話，像躲著什么敵人。

    貓女暫且還沒有走，她聽著四面八方的動靜呢，貓咪的聽力可是絕佳。她原地思索著蝙蝠俠的不對勁，更加對這一次蝙蝠俠的敵人感到費解：到底是什么樣的敵人，需要蝙蝠俠這樣警惕相對？

    貓群隨著蝙蝠俠的離開而逐漸放松，它們環繞在她腳邊，有些撒嬌的喵喵叫著，有些懶洋洋地伸長四肢，拉長成一根貓條。唯獨有一只仰面躺著，突然“嘶”了一聲，毛發倒豎，沖著空中直哈氣。

    貓女心里一驚，但她轉而看見了地面上落下的影子：那是一條長長的披風，自由而公正的漂浮在空中。

    她松了一口氣，想著今晚哥譚竟來了客人。轉過身之后，貓女并不意外的看見了超人，一如既往，充滿了隔壁大都會那副不討喜的、陽光燦爛的味道。

    貓女哼了一聲，“你干嘛跑到哥譚來？”貓女不客氣地說，所有人都知道超人的脾氣有多好，連他的敵人都知道?！拔易罱墒枪怨缘?，什么都沒偷，你最好別把大都會的什么失竊案栽贓到我的頭上！”

    超人在空中向她微笑，還是那副足以登上大都會宣傳報的正義的臉：

    “我不是來找你的，賽琳娜，”超人溫和地笑起來，“我來找蝙蝠俠。對了，你看見他了嗎？”

    貓女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怎么不——”

    等等。

    等一下。

    她差點冒出冷汗，又想到超人可以透視一個人的心跳，貓女努力克制著，希望她自己的心臟并沒有從她嘴里跳出來。

    貓女以她這輩子最優秀的演技，發誓她面龐上的表情沒有紕漏。她依然浮現出一個懶洋洋的笑，像貓咪那樣漫不經心?！霸趺磿?，”貓女說，“我只是出門喂野貓的?！?/br>
    超人笑容依舊，“野貓？”他重復。

    “是啊，一只很嚇人的野貓，”貓女回答，笑容逐漸有了些危險，“你該不會在拷問犯人吧？你在哥譚并不受歡迎，沒有人給你這個權限，大都會人！”

    超人抿了抿嘴唇，那副表情甚至有些委屈?！昂冒?，好吧，你們總是不歡迎我，”超人說著，拔高了在空中的位置，一個作勢欲飛的姿勢，“替我向你的野貓問好?！?/br>
    貓女輕蔑地冷哼一聲，手里捏著一把冷汗。眨眼間超人就不見了蹤影，她亂糟糟的想著能飛有什么了不起，隔壁城市的就少來哥譚找茬，一邊有意識地把注意力從片刻前轉移開，故意去想一些雜七雜八的瑣事。

    她謹慎極了，站在原地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側耳聽了聽，確信周圍并沒有可疑的風聲。

    貓女一轉身，差點撞上一個大寫的“s”。

    “??！你他媽——”貓女受驚不輕，一句哥譚街頭臟話就在她嘴邊，幾乎沖口而出。

    超人。那依舊是超人，超人根本沒有飛走，他用人類目之不及的一瞬間飛了回來，就靜悄悄的站在她背后，等著她。

    “怎么了？”超人無辜的微笑著。貓女注意到今天晚上超人的雙腳并沒有接觸到地面，怎么，哥譚的土地配不上高貴的大都會人？超人看起來并不在乎貓女的胡思亂想，他甚至稍微向后退了退，留給貓女能夠喘過氣來的空間。

    貓女瞪著他，但是片刻之前的臟話，似乎突然說不出口了。

    超人……原先的超人，看起來有這樣高大嗎？

    “如果我嚇到了你，請記住我很抱歉，”超人友善而彬彬有禮的說，“總之，我回來只是想告訴你一聲——”

    他重新升上了空中。貓女想那可能不是她的錯覺，她依稀看見超人的眼中泛起一道紅光。

    “假如你看見蝙蝠俠，請你務必告訴我?！?/br>
    超人說。

    這句話的句尾消失在空中，卻帶來消散不去的震懾感。

    貓女努力維持著自己尚且鎮定的面部表情。她又在原地待了一會兒，按照原定計劃，喂貓、替貓咪梳理毛發、清理貓砂。她警惕的看過所有貓咪的眼睛，確認這些友善的原住民眼中并沒有超人的再一次去而復返，這才終于站起了身，返回到自己家中。

    摘下頭罩的同時，貓女狠狠松了一口氣。

    但她忍不住想：蝙蝠，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你究竟在行什么樣的危險之事，惹得超人追在你背后。

    你又將要去做什么，才顯得如此疲累，又憂心忡忡？

    懷抱著難掩的擔憂，貓女不安的睡去。第二天天一亮，她前一晚擱在枕頭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貓女蹭的一下坐起身，瞥了眼號碼，把電話接起來。

    “瑪姬——”她剛叫出她朋友的名字，瑪姬立刻打斷了她。

    “看新聞！老天，上帝啊，賽琳娜！”瑪姬叫道，“快看新聞??！”

    賽琳娜依言打開了新聞頻道，不知為何，她的手指滿懷不安的顫抖了一下。

    新聞上有一個黑白分明、刺眼、露骨的標題：

    《布魯斯·韋恩慘死家中，年邁管家親自報警》

    配圖是一張展示出來的證物袋：

    ——那是一枚蝙蝠鏢。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打蝙蝠俠咯.jpg

    刺激

    如同卷標，是所有人都下場的一個“彌天大謊”

    ——2024年8月6日

    第139章 第二個彌天大謊

    詹姆斯·戈登出現在鏡頭里。

    背景是韋恩莊園, 一條條黃色警告線攔住了所有人入內。

    這位哥譚的警長看起來還算鎮定。他穿著一貫的長風衣，鏡頭之中他的手指摸索了下香煙，但是克制住了, 慢慢放開。一連串鎂光燈映亮了他那張冒出胡茬和眼下泛起青黑的臉, 戈登保持著官方式的面無表情。

    “請問蝙蝠俠是否真的謀殺了布魯斯·韋恩！”

    “從韋恩的尸體上搜出了蝙蝠鏢，這件事是否確鑿？！”

    “目前韋恩莊園的新主人是否會得到警方的保護？蝙蝠俠會回來繼續追殺他們嗎？”

    一連串問題蜂擁而至，殘酷的像刀片，人們卻急于從切割的創口里吮吸鮮血。

    戈登表情空白?！盁o可奉告?！彼f。

    “等一下, 等一下！至少一個問題！”一個記者大叫起來，差點從人群中沖出來摔倒。他高高舉著話筒：

    “哥譚警局是否會將蝙蝠俠列為第一嫌疑人？！”

    戈登一個字也沒有說, 他推了推眼鏡框，遮住目光中一閃而逝的悲哀。

    ——人們將此視為一種默認。

    一只手摸索著電視遙控器, 慢吞吞伸出一根手指，換了個頻道。

    財經頻道幾乎是同樣的東西。換句話來說, “布魯斯·韋恩被蝙蝠俠謀殺”這件事已經成了全美國的新聞頭條，這位蝙蝠俠的緋聞男友、著名的八歲遺孤、花花公子、億萬富豪，他以個人的死亡, 震動了大半個美國的經濟圈。

    屏幕里一群記者追著現任的韋恩企業執行總裁，一個年輕人，同時是布魯斯·韋恩的第三位養子，提摩西·德雷克。

    “德雷克先生, 你對布魯斯·韋恩的死亡怎么看？”他們高舉話筒，鏡頭開著, 黑洞洞的, 聚焦并放大當事人臉上的任何一個微表情。

    鏡頭下德雷克的喉嚨微微動了動, 有一瞬間他臉色蒼白得嚇人, 像是感到反胃。

    或許在他的視野中, 追逐話題而不在乎亡者究竟是誰的這群人，比起人類，更像是惡劣的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