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閉著眼說，“如果等下有人沖過來揍你，我是絕對不會替你攔著的?！?/br>
    超人哈哈大笑，“你騙人，我不信，b你絕對不會對我見死不救的……對吧，對吧？b？？”

    布魯斯抓緊一切時間閉目養神。

    他感到窗戶一開，床鋪像一種松軟的海洋包圍了他，他得到了一個很好的軟著陸。一些嘈雜的聲音仍然在樓下響起，包括爆//炸聲（yeah，爆//炸聲）、斥責聲、還有超人沖下去勸架結果被所有人圍攻的聲音。布魯斯聽著，微微揚起了嘴角。

    “這一天很順利，你撐到了杰森成年禮的結束?！彬饌b說，躺在他身邊，漆黑的披風盛放在闊佬韋恩king size的古典四柱床上，像打開的花朵。

    布魯斯扭過頭去看他。他忍著頭痛睜開了眼。

    世界是扭曲的。墻壁裂開像怪物的嘴，天花板旋轉著下沉，四柱床guntang如地獄的巖漿。

    恐懼毒素的解藥確實發揮了作用，但他只是一個凡人，任何的代謝都需要時間。

    布魯斯確實沒辦法自己走回房間了——還好他有很多朋友。

    “‘朋友’，”蝙蝠俠又說，有點譏諷，“你是這樣想的?！?/br>
    唯獨你不是。布魯斯想。他看著蝙蝠俠，在整個撼動的視野里，唯獨蝙蝠俠是固定不變的恒定量。他知道蝙蝠俠是自己幻象的產物，一種為應對這個不斷重啟和覆寫的地球，而抽出的數據、裁剪的記憶、有限的片段。但是，在無盡旋轉的視野里，蝙蝠俠是不變的。這讓布魯斯感到了欣慰，他想他確實給自己創造了一個暫時的錨點。

    “告訴我全部?！痹谛D著、下沉的、無止盡的眩暈里，布魯斯喃喃著說。他想他確實說出了聲。

    因為蝙蝠俠俯身下來，一雙如同怪物尖爪的手蓋住了他的雙耳，披風如無盡的黑夜籠蓋了他的全身。他在影子下蜷縮，既害怕又安心，既恐懼，又感到期待。

    “那就不要再聽別人的聲音了，”蝙蝠俠說，聲音低而平靜，“聽我說。只需要聽見我?！?/br>
    布魯斯眼睫微顫。

    “然后我會告訴你，紐約到底發生了什么……”蝙蝠俠輕聲道。

    布魯斯想，蝙蝠俠是他自己幻覺的產物，蝙蝠俠是旋轉世界里的恒定量，蝙蝠俠是永遠值得信賴的。

    ——除了，他不能相信那雙綠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黑蝙，好吃

    梟總，好吃

    超人，好吃

    小鳥，好吃

    蝙布，也好吃

    嗚嗚嗚左吃右吃吃吃吃

    ——2024年7月15日

    幻想蝙蝠，不是狂笑，寶寶們不怕

    第124章 第三十個鏡中人

    第二天, 布魯斯全靠著意志力，與一種“似乎有什么事情應該了結”的決心，掙扎著睜開了眼睛。

    他的頭依然很痛, 夾雜著酒精和恐懼毒素的負面影響。事實上布魯斯判斷藥效應該已經從他身上代謝掉了才對, 這種痛苦，只是他自己行為的反噬，簡單來說，是他自找的麻煩。

    布魯斯忍痛呻吟了一聲。他把枕頭從臉上拿下來, 皺著眉適應室內的光線，手指下意識在床鋪上逡巡。他沒找到遮光的布料, 他摸到一片漆黑的披風。

    布魯斯停頓了一下。

    他的目光盯著指尖捏住的小小一角。披風順滑得像一捧夜色，蝙蝠俠正背對著他, 坐在他床邊。

    “什么，怎么, ”布魯斯困惑極了，他在昏睡驟醒的渾噩中尋找自己的用詞，說, “你怎么在這里？”

    蝙蝠俠很平靜，并沒有回頭，他的嗓音一如既往，打開了電子變聲裝置, 低沉如地獄傳來的回聲?！拔也辉谶@里，還應該在哪里?！彼磫柕?。

    布魯斯在模糊和朦朧的視野里, 費解地望著他的背影, “你應該已經消失了?！彼f, 頭疼得像是小丑在用錘子不間斷砸他的太陽xue。

    “我應該已經消失了?！彬饌b重復。

    “對, 是, 你已經把紐約的那段記憶告訴了我，”布魯斯說，但是一種突如其來的預感打斷了他，令他感到一桶冷水從頭澆到腳，使他下意識攥緊了手掌里那片布料，“除非——”

    “除非？”蝙蝠俠說。

    布魯斯閉了閉眼睛，忍住一陣尖銳的陣痛。他沒想過這個可能性成真的時候，會比預想中的更加傷害到他自己：當你意識到連自己分割出的記憶都真的在欺騙你，到底在這個不斷重復和倒帶的世界里，還有什么是真正意義上可以相信的？

    “除非，你只是說了假話?！辈剪斔沟吐暤?，以一種摒棄了一切情感波動的聲音說。

    “‘我說了假話’，”蝙蝠俠再一次重復，以一種略顯微妙的語氣，他聽起來像是捕獵的大型貓科生物，繃緊全部神經而rou墊踩在地面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皠隈{，行行好，告訴我哪里聽起來像是假的?！?/br>
    這種說話的語氣引起了布魯斯的戒備。他躺在床上，雙眼依然在室內的光線下感到刺痛，使他生理性地分泌出淚水。他攥緊手里的一角披風，試探道，“你的整句話聽起來都像是假的。你怎么了，蝙蝠俠？”

    “恰好相反，”‘蝙蝠俠’說，“最可怕的是，他才是真的?！?/br>
    這個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布魯斯克制住了驚悚與戰栗，維持著表情上的若無其事，他一動不動，像被獵手注視時下意識保持生命靜止的動物。

    “什么……”布魯斯說，“不?！?/br>
    他用指腹摩挲著手里那角披風。他昨天痛恨于幻覺與幻聽的過于寫實，現在則為這份寫實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但是，或許這種代價，他還有辦法挽回。

    壞消息，坐在床邊的是來自平行世界的蝙蝠俠，布魯斯剛剛猝然清醒，不小心說漏了嘴。

    好消息，黑蝙蝠到現在都沒有回頭，顯然是意識到了他的紕漏，試圖從他嘴里套出更多信息，而沒有意識到另一個屬于布魯斯自己的幻象，已經提醒他回過了神。

    “輕舉妄動并不是什么好招數，”蝙蝠俠說，他輕飄飄的從床上躍起，像一片影子，落在黑蝙蝠面前，俯下身來，靠近另一幅面具，細細端詳另一個人的神情?！拔蚁?，他將要扮演你了?！彬饌b斟酌著說。

    什么。布魯斯想說，但他閉上了嘴。他已經說得夠多，以至于現在不得不為一時的放松警惕而買單，他必須要想辦法讓黑蝙蝠忘了剛剛那段對話和“紐約”以及“記憶”的關鍵詞，但愿一切都還能夠來得及。

    一時間房間里三個人都保持了表面上的平靜。每個人都如履薄冰，思考著他們自己的角色。

    黑蝙蝠率先有了動作。他的行為舉止并不激烈，他只是微微側過了身，以一種沉默的、安靜的、不容拒絕的態度，抬起一只戴戰術手套的手，把那只怪物的手爪覆在了布魯斯的眼瞼上。

    ——但是布魯斯反應巨大。

    “不，”布魯斯抗拒道，甩著頭試圖擺脫那只手，把那頭本就足夠凌亂的黑發搞得一團糟，“你在做什么？放手?！彼氯碌?，讓憤怒掩蓋聲音里細微的顫抖。

    而黑蝙蝠沒有說話。

    他像一堵吸收了所有回音的石墻。這反而讓布魯斯更加混亂，他下意識抬起一只手要把蓋在臉上的那只手爪掀開，黑蝙蝠沉默著，用空余的手一把將他按住，把那只抬起的手摁在枕頭邊。

    現在，那股入侵性的味道，皮革，混合著調整工具的機油味，一齊霸占了布魯斯的鼻腔。

    他從來沒有在別的人身上聞到過幾乎完全一致的味道。這使他汗毛豎起，有種恐懼，摻雜著興奮。

    “這至少證明了兩點，”蝙蝠俠在他耳邊說，那種不為任何發展所打動的、非人的冷靜的聲音，使這一切沾染上了荒謬和幻想的色彩?！耙?，”蝙蝠俠說，“你確實知道作為蝙蝠俠的自己很性感?！?/br>
    布魯斯咬著牙不出聲。

    “二，”蝙蝠俠說，氣息拂過他的耳尖，令他感到發癢?！拔蚁牒隍鹨欢ㄊ且呀浛催^那篇布蝙鎮圈神文了，否則的話，他怎么能分析得出你自己的好球區？”

    這很糟糕。布魯斯心想，在浮在水面上混沌的思緒里打撈自己的理智。這有些太快了，布魯斯感到抗拒，他才剛剛學到如何治愈自己，又怎么能這樣快地進展到熱愛自己呢？

    更糟的是，顯然布魯斯暴露了自己的弱點，被另一個他自己所看到了。

    黑蝙蝠明顯地俯下了身，因為布魯斯聽見他在他的另一個耳邊說，“告訴我（tell me），”黑蝙蝠低聲道，“你到底在隱瞞什么？”

    布魯斯抿著嘴唇?！叭绻悴皇钦娴南牒臀掖蛞患?，”他的聲音同樣低下來，隱隱透出一絲危險和恫嚇的意味，“那就給我放手。要知道，我并不是你的犯人?！?/br>
    黑蝙蝠并沒有回答這句話，他很聰明地保持了沉默。

    在無光無聲的人為制造的黑暗里，布魯斯無法不回想起自己曾經寫過的文字……那時候他并不知道會有另一個自己將它活學活用出來，他描寫的是一種自我的苛責，一種對他自己的嘲諷，與一種輕而飄忽的想象。在布魯斯·韋恩的幻想里，蝙蝠俠確實像石塊，像怪物，像他自己倒映在任何反光面上的影子。

    這令布魯斯呼吸微微加快。他不得不再次出聲，打破了這陣凝固般的安靜：

    “放開你的手?！辈剪斔乖俅沃貜?，“黑蝙蝠，不管你想的是什么，那都不是真的?！?/br>
    “雙重人格？”黑蝙蝠問。

    “不?！辈剪斔拐f。

    “一體雙魂？”黑蝙蝠問。

    “不?！腋嬖V過你，別去看克拉克·肯特寫的東西了?！辈剪斔拐f。

    “妄想癥？”黑蝙蝠最后問道。

    “我想小托馬斯肯定不是自愿告訴你這個結論的，”布魯斯說，“但我最好別去問韋恩莊園為此付出了什么?！?/br>
    黑蝙蝠如他所愿地微微移開手掌，布魯斯惱火地瞪著他，透過戰術手套的指縫，讓光線再一次傷害他脆弱的、可惡的、被幻象誤導而犯了錯的藍眼睛。

    “那你到底又是怎么回事？”黑蝙蝠問，沉穩但毫不罷休，不依不饒的。

    “沒有任何問題！”布魯斯怒氣沖沖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只是宿醉剛醒，在說一些亂七八糟的醉話？而你，你就這么把我摁在床上拷問我，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時候有人推門進來，我就再也沒辦法擺脫蝙布這個cp了？”

    “唔嗯，”蝙蝠俠說，“就一個演技不合格的人來說，你拿憤怒來掩飾心虛，這是不是過于明顯了一點？”

    顯然黑蝙蝠也這樣想。那張非人的面具并沒有半英寸遠離，反而壓得更低了一點。黑蝙蝠裹挾著他沉沉的壓迫感，逼問道，“這并不能解釋什么——你究竟在透過我看著誰？”

    看著蝙蝠俠?？粗约?，看著一個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比小丑更能令他分神的幻象。

    布魯斯不能這么說。

    “我……”他猶豫道。

    “怎么，”黑蝙蝠低聲催促。

    “好吧，”布魯斯示弱道，微微垂下眼睛，“我剛剛把你搞混了。我想你也做過這種事，一段分割的記憶？為了以防萬一，一段人格的備份？”

    黑蝙蝠沉默不語。但這一次是默認的，顯然對于這種做法，黑蝙蝠并不算完完全全的意料之外。

    布魯斯嘆了一口氣，進一步地揭露秘密說，“而且想必你也意識到了，我是從小托馬斯那里知道的，你們的地球并沒有紐約這個城市，不是嗎？”

    黑蝙蝠點了點頭。這兩個地球在這一點上的區別過于明顯，他不會對此視而不見。

    “那么，就是這樣?！辈剪斔固孤实?、誠實的說，“我把我在紐約的一段記憶搞了個備份，剛剛才想起來，一時間把你當成那段記憶里的我自己了。行了嗎？夠了嗎？可以把我放開了吧？我真的想和你打一架了?！?/br>
    黑蝙蝠低頭看他。布魯斯維持著一個弱勢的姿態，卻沖著他怒目而視。

    那雙藍眼睛冒著火光，半點沒有他會為之心驚膽戰的不妙的顏色。

    ——他趁著布魯斯陷入昏睡的時候驗過血了。夜梟和超人和羅賓們的混戰耽誤了一段時間，黑蝙蝠盯著顯示為“正?！钡臋z測報告看了一會，哪怕阿爾弗雷德勸說他回去休息，“這畢竟是杰森成人禮剛結束的夜晚”，他依然選擇了一早過來進行試探。

    他知道自己的多疑常常傷害別人的心，但蝙蝠俠不能放任自己尖叫的直覺不管。他是世界第一偵探，當他的直覺繞過了一切證據，那并不能說明是蝙蝠俠的疑心病和偏執癥狀發作，那也有可能是，多年來磨礪出的直感先行一步報了警。

    黑蝙蝠并不完全相信布魯斯的這段證詞，但他暫時還不想和布魯斯翻滾在韋恩莊園的大床上打架。

    “或許我應該相信你，”黑蝙蝠最后說，帶著些不明顯的狐疑：“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我是說，真正的你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