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橙黑色頭罩的雇傭兵從善如流, 站起了身, 慢條斯理活動著自己的肩背。

    蝙蝠俠：“………………”

    他被硬是噎了回去。

    至少這一次蝙蝠俠瞪著夜梟的眼神里沒有摻雜半點演技, 他恨不得抓著夜梟的腦子晃一晃：怎么，什么，你為了看蝙蝠俠的笑話，居然私下和喪鐘做了交易？？蝙蝠俠的笑話就這么好看嗎——你和喪鐘的交易內容是什么？？？

    夜梟毫不羞愧地笑起來，沖他攤開雙手，一副“對，蝙蝠俠的笑話千載難逢，我就是當場組建反派聯盟也非得看這個樂子不可”的表情。

    蝙蝠俠盯著他。

    “怎么，”夜梟微笑著說，“布魯斯，你很受傷？別怕，兄弟，我可把你賣了個好價錢?！?/br>
    說完之后夜梟示意貝恩別站著不動，趕緊繼續動手。

    貝恩繃著一張臉，有一半面孔遮蔽在嚇人的面具后，但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他也樂起來了。貝恩故意雙手握拳，互相砸了砸，發出恐怖的音爆聲：

    “我要把你綁起來，好好折磨你，韋恩，”貝恩恐嚇道，“我會折斷你身上的每一根骨頭，聽你發出漫長的尖叫——你叫啊，韋恩，你怎么不叫了？”

    蝙蝠俠：“………………”

    被綁架的是布魯斯·韋恩，和被綁架的是蝙蝠俠，這能一樣嗎？？？

    布魯斯沒什么形象包袱，他可以隨便發揮他的演技，但他這會兒是蝙蝠俠哎，尤其是對面的超級反派們似乎都看出來了他是蝙蝠俠——在這種前提下蝙蝠俠叫破喉嚨，這是什么新型的羞恥play？

    蝙蝠俠好尷尬，好無語。

    蝙蝠俠腳跟向后一撤，一枚子彈立刻打在了他鞋跟后一寸的地方。

    蝙蝠俠：“……”

    蝙蝠俠：“……連死亡射手也摻和進來了？”

    “well，”這會兒是喪鐘回答了他，“畢竟總有人覺得，蝙蝠俠看起來不像是蝙蝠俠嘛?！?/br>
    蝙蝠俠很想說，那布魯斯·韋恩，現在看起來就很像蝙蝠俠了嗎？？

    他站在原地冷靜了一下。

    是這樣的，他現在稱不上是手無寸鐵，但確實是脫了蝙蝠裝。

    誰能想到有人在扮演自己的簡單任務里還能翻車？

    而對面站著四個超級反派，貝恩、喪鐘、死亡射手，還有從平行世界到來的夜梟。

    ——好。蝙蝠俠冷靜地想，是時候束手就擒了。

    蝙蝠俠站在原地不動了，貝恩還有點失望，“……你真沒意思，”他埋怨道，“怎么來來回回花樣就這么點兒？”他一邊徒手掰斷廣告牌桿，一邊不甚滿意地說，“每一次都快能把你的三件套給背下來了，韋恩，你就不能玩點新的？”

    夜梟站在一旁，冷不丁插了一句：“輕點?！彼f，“有必要用鐵管嗎？”

    蝙蝠俠感覺自己比他們更窩火，有一種演技被人在背后蛐蛐許多年的羞恥感。想到他現在還是布魯斯·韋恩ver，他忍不住以一種“干脆創死我也創死所有人”的美麗心態，一邊被貝恩綁起來，一邊沖所有人冷笑道：“怎樣，”蝙蝠俠挑釁道，“玩什么新花樣？我怕你們玩不起?！?/br>
    貝恩瞇了瞇眼睛，故意加重手里的力道，讓蝙蝠俠悶哼一聲?！澳愫孟襁€以為自己能藏有什么后手，”他笑話道，“看看現在是誰在這里，被捆成一團麻花？”

    蝙蝠俠微微仰頭看著他。那身韋恩的昂貴西裝現在終于被揉亂得不成樣子，廣告牌鐵管繞著他上半身，讓他被迫把雙手背在身后。無論怎么看，這個人依然是“布魯斯·韋恩”，這讓他臉上浮現出的微笑并不違和，但是又叫所有知道面前人真實身份的超級反派感到背后發毛。

    “那又怎樣嘛，”蝙蝠俠用布魯斯·韋恩喝醉時輕飄飄的嗓音說，“你敢不敢再動我一下？只要我心臟跳的快上一秒，就會有超級英雄從天上飛下來打你?！?/br>
    “……”貝恩說，“你別這樣，我有點害怕?！?/br>
    夜梟陰森森道：“并不好笑，這就有點敗壞布魯斯的形象了，而且你潔身自好一點，不要隨便傳緋聞?！?/br>
    “？”喪鐘稍微后退一步，舉起雙手說，“我確認我的精神狀態還挺正常的，我只是個普通的雇傭兵，好像誤入了這里?！?/br>
    聽見喪鐘這么說，蝙蝠俠切換了精神狀態，臉上神色又嚴肅起來，扭頭對夜梟說：“你讓喪鐘把情報賣給了你？我猜是有關貓頭鷹法庭的——你要報復貓頭鷹法庭？”他聲音沉了沉，“但我要勸告你，夜梟，喪鐘是不賣雇主信息的，你小心被坑了?！?/br>
    夜梟心想那多新鮮呢？這位“喪鐘”在他的世界里可是美國總統，鼎鼎有名的斯萊德·約瑟夫·威爾遜，和他們犯罪辛迪加對著杠了這么多年還沒有被暗殺，他還能不知道這位總統是個什么樣的人嗎？他對蝙蝠俠的關心露出一個冷笑，上前兩步，一只手按在蝙蝠俠左肩上：

    “夠了?！币箺n意味深長道，“這場鬧劇差不多該結束了，你遲遲拖延，我有不好的預感。不，‘布魯斯’，你要聽話?！?/br>
    同時貝恩也向前一步，“等等，”他不悅地逼迫道，“你的意思是要把‘布魯斯·韋恩’帶走？具體怎樣我不管，但是綁架了‘布魯斯’，我可是能獨吞賞金的?！?/br>
    “哦？”這下喪鐘沒法不出聲了，他背手握住刀柄，“哥譚懸賞可是你們阿卡姆瘋人院搞出來的東西，怎么，貝恩，你這是要莊家通吃？”

    貝恩回過頭，沖他們露出狡猾的神色，揚了揚手機，“準確來說，我們本來就是空手套白狼?，F在，貓頭鷹法庭的資金被我們搶到了手，‘布魯斯·韋恩’也被抓到了——差不多吧，反正紐約沒什么能攔得住我們的人，散步而已，感覺還不錯?！?/br>
    蝙蝠俠：“已經有好幾個哥譚反派被抓住了?！?/br>
    貝恩完全不在乎，“那又怎樣，”他表現出超級反派們之間的塑料感情，無所謂道，“不關我事?！?/br>
    一時間劍拔弩張，氣氛顯得很險惡，剛剛組建三分鐘的反派聯盟眼看著就要分崩離析。

    作為被反派們搶奪的目標人物，布魯斯·韋恩本人陷入一陣沉默。

    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在所有人都認為是“蝙蝠俠在扮演布魯斯”的前提下，他想要的誘餌作用還是達成了。

    ——遠遠的，有一輛車開了過來。

    這輛車像是被狠狠撞過，它車頭凹陷，后視鏡掉落，一邊走一邊吭哧吭哧向下掉零件，間或吐兩口黑煙。

    但它依舊開著，撐著最后一口氣晃悠到了他們面前，車輪胎長長“吱——”了一聲，徹底熄了火。

    有人用腳用力踹了兩下車門，那扇可憐的門整個落了地，然后從正副駕駛室里踉踉蹌蹌爬下來兩個人。

    “嘔嘔嘔，”小丑女說，可憐巴巴地嚷嚷著，“j先生，布丁，我真的好想吐，呸呸呸！”

    小丑拿兩只手撐著車前燈，“我也想，”他氣息奄奄道，“我也想，寶貝，哈哈哈——說真的，我也想吐！哈哈哈哈哈——”

    他晃晃悠悠的，拿指尖捏起一撮額發，甩到后面去。又低著頭，瞪大眼眶，像深度近視的人一樣，使勁瞪著眼前這一幕：

    “嗨，親愛的，這是個什么造型？你又在一個人玩什么新游戲呢，大蝙蝠？”

    小丑說。

    那雙含著笑的、神經質的、震顫著的綠眼睛，沒有半點猶豫，對上了面前的布魯斯·韋恩。

    小丑明明看見了在場所有人，但他的目光依舊只注視著一個。

    ——好。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同時想到：果然，實錘了，這個人不是布魯斯·韋恩，他就是蝙蝠俠。

    ……好。蝙蝠俠絕望的想：就算對準布魯斯·韋恩喊蝙蝠俠，也沒有人相信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的世界，徹底實現了閉環。

    你媽的，好離譜。

    【作者有話要說】

    你媽的，好離譜~

    ——2024年6月10日

    第93章 第四十二個紐約客

    由于過度的無語, 蝙蝠俠aka布魯斯·韋恩喪失了面部所有表情，雙眼放空：

    “我不是……我就是……哎，算了, ”他干巴巴地說, “剛剛講到哪兒了來著？”

    小丑：“……”

    小丑：“？”

    平時都是蝙蝠俠負責嚴肅的，黑暗騎士這么猝不及防的一擺，小丑險些沒跟上他的版本更新速度。

    這令小丑狐疑地瞇起了眼。他從撐著車燈的姿勢站起了身，端正地梳理了一下頭發, 向前走了兩步。

    “止步?！币箺n冷冰冰地說。

    穿上戰斗鎧甲的梟鳥環抱雙臂站在那里。他本來就按著布魯斯的左肩，那是一個充滿威懾感的動作, 現在他側身向前一步，順理成章攔在小丑面前。

    “小丑……”夜梟不屑隱瞞, 以一種滿含冰冷殺意的語氣說，“哈, 你還活著?！?/br>
    這句話聽起來等于“你馬上就給我死”。小丑揚起眉，注視著這位第一次面對面相見的超級反派，他辨認著對方身上針刺般的危險程度, 突然咧嘴一笑：

    “是，我還活著，”他油滑地說，“但是聽起來, 已經有什么了不起的人死了?！?/br>
    夜梟手掌一握，三只金屬質地的梟鳥狀飛鏢立刻出現在他指縫里。

    “哦哦哦——放松, 放輕松, 先生（easy, easy, sir）, ”小丑狀似害怕地叫道，乖順地舉起了雙手，“我不是來打架的，我是來送禮的，好嗎？”

    那雙綠眼睛越過夜梟的肩膀，盯著他身后的蝙蝠俠。小丑微微一笑：

    “我有份驚喜大禮包要給你，蝙蝠?！?/br>
    在場所有人，都在一瞬間露出了然而嫌惡的表情。

    小丑的禮物，那能是什么好東西？

    尤其是夜梟，他并不買賬。盡管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已經把自己世界里的小丑碎尸萬段，扔進飛機引擎里攪了個粉碎，但是怒火仍然在他見到小丑的第一眼里熾烈燃燒。不，他永遠不會原諒小丑，不會原諒任何一個。

    尤其是當小丑提到“禮物”這個詞的時候，這完全踩中了夜梟的雷點。

    理查德……那個孩子的身影在他腦海里浮現。夜梟從來不說，但他總也感到刺痛。在他漫漫落下冰雪的深淵里，被小丑分開裝在禮物盒里的理查德，是那片雪花中永遠不會融化的一朵。

    因此，當小丑話音落地的下一秒，夜梟便縱身躍了上去。

    小丑故作驚訝地尖叫一聲。夜梟一記重拳擊在小丑下巴上，緊接著迅如雷電般逮著小丑猛錘。小丑被揍得暫時說不出話，抬起兩只手臂護住了頭。

    超級反派們悠閑地在旁邊看戲。

    塑料反派情可見一斑。

    貝恩還特意問了問：“你要上去幫忙嗎？”他懷著惡意這樣說，“雖說我不太確定你打算去幫哪一個，但我可以先幫你松了綁?！?/br>
    在他的慣有認知里，蝙蝠俠是不會放任這類事情發生的。這位騎士總是試圖在深淵里探出手去，拉上一個，最好再多拉上來一個。只要還有人需要救援，他絕對不會知足。

    有時阿卡姆的瘋人們會群聚起來嘲笑蝙蝠俠的軟弱，但有時他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也知道，這份可貴的人性是他們危難時愿意為哥譚挺身而出的原因，殺手鱷就曾經這樣說過：“蝙蝠俠在感恩節為我留下過火雞，是的，他來下水道里找我?！边@位變了人形的可憐人說，“那么為了還這份人情，上一次外星人沖進哥譚搗亂，我愿意沖上地面咬斷他們的喉嚨?！?

    是這樣的，這也是哥譚反派與這位黑暗騎士之間，不需要用言語說出來的默契：

    ——這座城市，只有你才有這個資格。

    若你要拯救她，我們就抓著她一起沉淪，在地獄里等你。

    但如果你沒空顧及哥譚，我們也絕不會放任其他人染指。

    上一次天啟星入侵地球，哥譚就是塊沒有被啃下來的硬骨頭。

    除了蝙蝠家族的成員們拼盡一切努力拯救市民之外，從阿卡姆瘋人院和黑門監獄越獄出來的這群哥譚反派，也是讓天啟星類魔鎩羽而歸的一大原因。

    這份默契令蝙蝠家族對滿大街亂跑的反派們視而不見。

    這群愚人高調跑出來狂歡，也未免沒有自己的期許。在一些模糊的想象里，他們會想著等蝙蝠俠回到哥譚時，這位騎士會看見一地的類魔尸體，一個冷冷的哼笑會浮現在蝙蝠俠的臉上，但那個笑容并不是不悅的。緊接著蝙蝠俠會射出鉤索往下俯沖，他們則將會大聲咆哮著、尖叫著、大笑著，沖蝙蝠俠射空槍里所有的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