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的電話在安靜的樓梯間里嗡嗡震動，秦雨露渾身乏力，等掏出手機時電話已經自動掛斷了。

    看到是顏明路的那一刻，她竟然慶幸。

    “嗡——嗡——”

    片刻之后，屏幕再次亮起，秦雨露接通，咬著唇沒有出聲。

    “你在干什么？怎么打電話半天不接？”他聲音有些啞，略帶質問的語氣卻因疲憊輕飄飄的。

    “我……”秦雨露想傾訴想發泄，聽著他無力的聲音，忽然就開不了口，喉嚨酸痛，她哽著聲說：“我和我同事在外面吃飯，沒有聽到?！?/br>
    “哪個同事？”他語氣變得淡漠，“陳揚舟么？”

    秦雨露驚愕，怔怔說不出話，“你看到了？”

    他沉默，等著她告訴他為什么他們兩個會一起去醫院，可她卻停住了，兩人一起沉默。

    渾身力氣似乎被抽空，秦雨露下巴支在膝蓋上，聽著他那邊淺淺的呼吸聲，根本不想動彈。

    兩人心有靈犀地沒掛電話，透過電話聽著對方那邊的細微響動，好像就在彼此身邊。

    又過了許久，秦雨露聽到他那側又傳來開關門聲，應該是到家了，而樓梯間響起腳步聲，有人要上來了，她慢慢站起身，“掛了吧?！?/br>
    他“嗯”了聲，等她掛斷電話后收起手機，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出神。

    第二天一早，顏明路剛進醫院，轉頭遇上拎著早飯進來的殷華章，他愣了下，“殷姨?！?/br>
    殷華章見是他，淡淡笑了笑，“明路，上班了？”

    顏明路點頭，“您是來探病的嗎？”他直覺是某個親近的人生病，畢竟誰會這么早來看望病人呢，而且她并未帶禮品。

    殷華章猶豫了下，“是雨露她外婆生病了?！?/br>
    怪不得，估計秦雨露昨天就是為此來醫院，但不知為何，她并未告訴他。

    顏明路驚愕，“外婆怎么了？”

    殷華章沒多說，只說：“年紀大了，都是些老人容易得的病?！?/br>
    顏明路松了口氣，抬腕看了下手表，“殷阿姨，我要上班了，您先告訴我外婆在哪個病房，我晚上下班后去看看?！?/br>
    殷華章忙擺手，“不用不用，你好好上班，雨露她外婆也沒什么大礙，別麻煩了?！?/br>
    顏明路仍舊堅持，“外婆很喜歡我，何況就在叁醫，沒什么麻不麻煩的，就是我這探望時間有些晚，還請您別介意?！?/br>
    殷華章生怕耽誤他上班，趕緊告訴他病房號，催他離開。

    她回身朝住院部走去，不禁嘆了口氣。

    顏明路晚上找到宋清枝所在的病房時，殷華章并不在，他看著病床上反應遲鈍的老太太，愣了一下。

    他叫了聲“外婆”，然而宋清枝并沒應聲，看著他的目光異常陌生。

    “外婆，你不認識我了？我是明路??！”

    隔壁床的大爺沖他笑，“小伙子，這個大姐得了老年癡呆，不認人啦！”

    顏明路手足無措，在床邊站了一會兒殷華章才回來，她有些驚訝，“明路來啦！剛剛去送了個人，等多久了？”

    顏明路剛剛聽隔壁床的大爺說殷華章是去送女兒的，那就是說秦雨露不久前也在這里，就這么巧合地沒有遇上。

    他搖搖頭，“剛到?！?/br>
    殷華章便洗了水果招呼他坐下，簡單地說了些宋清枝的情況。

    “她間歇性地忘記，反應也慢了很多，大多數時候都挺正常?！?/br>
    殷華章說這話時，宋清枝把果盤拿起遞給他，“小伙子吃??！別拘謹！”臉上帶笑，儼然一個和藹的老太太。

    顏明路心里戚戚然，那天過后，他又來了幾次，宋清枝也認識他了，有時會拉著他聊聊天，吃著他做的飯菜滿足地笑。

    有一天，秦雨露給宋清枝送飯，宋清枝隨口說了句：“沒有小路做得好吃?！?/br>
    秦雨露愣了下，跟隔壁床的大爺打聽后才猜出是顏明路，她沒告訴他外婆生病住院的事，他也特意選她不在的時間段過來，不讓她知道。

    后來的那段時間，兩人幾乎沒見過面，打電話時也心照不宣地不提這事。

    秦雨露過來時總會和護士聊幾句，問問今天他有沒有過來。

    宋清枝沒住多久就出院回家了，殷華章不同意她回老家，就留在市里，她和秦雨露可以輪流照看。

    大多數時候宋清枝與常人無異，甚至習慣了住樓房的日子，每天出門買菜，去公園溜達散步。

    陳揚舟和他父母也來看過宋清枝，態度不改，甚至還提了嘴陳揚舟和秦雨露的事。

    殷華章不是不觸動，又打起了主意。

    六月中旬，學校被中考征用，秦雨露放了四天假，索性回家住。

    算一算，她和顏明路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對他的近況的了解幾乎全部出自于許明月的口中。

    許明月說他很忙很累，天天來家里蹭飯，吃完就回去睡覺，竟然讓她洗碗。

    “我媽還讓我哥把他女朋友帶回家里吃飯，我哥說她女朋友也很忙，沒時間?！毙」媚锖吡寺?，“什么忙都是借口，我哥就是不肯把他女朋友帶回家?！?/br>
    秦雨露聽了笑了笑，她忙并不是假的，但確實是借口，她沒聽他說起過。

    她思忖片刻，回家路上就給他發了條短信，讓他有空給她打電話。到家不久就接到他電話，秦雨露鉆進房間，背靠著門板單刀直入道：“明天你有空嗎？我們去約會吧，我同事給了我兩張展覽的票?！?/br>
    他頓了下，很爽快地答應了。

    臨出門前，秦雨露竟然還緊張起來。

    純白短袖扎進玫紅色的A字短裙里，掐出完美腰線，腳下那雙白色高跟鞋更是拉長了她那雙筆直修長的腿，走路時竟然不習慣。

    殷華章頭一回見她打扮這么張揚，試探問道：“你干嘛去？”

    秦雨露不愿多說，“去逛街?！?/br>
    察覺到什么，殷華章問：“和誰一起？”

    秦雨露都要出門了，瞥見她不滿的神情，回頭一字一句道：“跟我男朋友?！?/br>
    殷華章臉色瞬間難看，“顏明路嗎？”

    秦雨露揚眉一笑，理所當然道：“那不然呢？”-

    在殷華章說出下一句話前，秦雨露就關上門下樓了。

    顏明路一身淺色的短袖短褲，單手插兜站在路旁樹蔭下，瞇著眼盯著秦雨露一步一步走近。

    他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調侃道：“換風格了？”

    秦雨露臉微紅，“快去吃飯，我餓了?！?/br>
    看到他的瞬間，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煙消云散，管他明天如何，至少現在不想這些。

    吃午飯的地方是她聽賀語陳瑜的推薦選的，吃完飯出門，迎面熱浪無孔不入，白皙標致的面龐泛紅，冒出星星點點的汗珠。

    顏明路看她用手給自己扇風，抬起胳膊把她臉側的頭發撩起別在耳后，微涼的手指劃過皮膚，秦雨露忍不住一抖，縮了縮脖子。

    他無聲勾起嘴角，問她：“有頭繩嗎？”

    “有?！鼻赜曷独_包，摸出一個絲帶頭繩，就被他拿了過去。

    直到他用手指梳了梳她的長發，秦雨露才明白過來，他要替她扎頭發。

    他還算熟練，將她一頭長發高高束在腦后，露出她圓潤光潔的肩頭。

    秦雨露頓覺渾身清爽，正要回頭和他說話，肩頸觸感溫熱，身體不由自主地緊繃，是他的唇落了下來。

    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后響起：“穿露肩的衣服就應該把頭發扎起來，你的肩頸弧線很好看?！?/br>
    秦雨露頓時面紅耳赤，她上身的白T并不是件簡單的款式，而是斜肩，會露出一側肩膀。

    這是賀語幫她選的，就是清明放假她刻意避開他撒謊說自己在老家沒回來，和賀語陳瑜一起逛街，陳瑜非要幫她改造，賀語就挑了這么一套與她平常風格截然不同的衣服。

    穿上這身出來時她就已經做好了被他笑的準備。

    她羞惱道：“快閉上你那張嘴！能不能不要在大街上調情！”

    然而他卻厚顏無恥道：“這是調情嗎？你怎么凈想些少兒不宜的，我明明在夸獎你?！?/br>
    秦雨露被堵得說不出話，悶頭攔了輛出租車就上去了，正要關門時，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躬身鉆了進來。

    秦雨露不理他，任他捏著她的手把玩，過了會兒，手心一緊，他的大手擠進她的指間，同她緊緊扣住。

    秦雨露心里冒泡，抿唇淺笑。

    秦雨露要帶顏明路去的是一個作家開辦的藝術展，展出的大多是他的創意作品，有畫也有手工藝品。那個作家她曾經很喜歡，同事聽說便送了張票給她，原本打算一起去的，結果學校有事，她便把自己那張票也給秦雨露了。

    檢票進去前，顏明路接了個電話，不知那頭說了什么，他眉頭緊鎖，冷聲道：“我沒空去聽他假惺惺地懺悔?！?/br>
    那邊又說了好長一段話，他松開她的手走遠了些，再回來時電話已經掛斷了。

    秦雨露擔憂地說：“要是有要緊事，你就去看看吧?！?/br>
    顏明路斂起神色，“沒事，不影響，到展覽時間了，進去吧?！?/br>
    卡文啦，我只能隔日更，一次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