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又恢復了安靜。

    甘媛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讓老板開心起來，想了想說道：“周總，咱們年底搞年會么？”

    周瑞輕聲道：“得搞吧，熱鬧一下?！?/br>
    “我聽說其他公司年會都有抽獎，不知道老板會給我們準備什么獎品？”

    具體的問題，將周瑞的思緒抽離，不得不思考了一下：“你覺得……頭等獎送輛車怎么樣？”

    甘媛本只是找點話題，沒想到一下這么勁爆，周總還真是……舍得為員工花錢啊……

    這可是任何員工都會心動的獎品，包括她自己。

    “這……合適么……會不會太貴重了？”

    周瑞回憶起來，自己前世摳門老板的年會抽獎……特等獎好像是電飯煲還是什么的……而且自己從來沒抽到過，最好戰績不過是一張請假條……

    還不好使的那種。

    老板的侄子倒是年年能抽到……

    這一世周瑞對員工很大方，某種意義上也是在慰藉以前的自己。

    “也不會是什么豪車，三四十萬左右，比較拿得出手的牌子就行，如果不想要也可以折現，畢竟滬上車牌還要四五萬呢，二等獎三等獎也像樣子一點，別摳門搞得我尷尬?！?/br>
    甘媛看著周瑞認真的樣子，眼神濕潤而真誠，突然冒出一句。

    “周總，你是個好老板?！?/br>
    周瑞笑道：“謝謝?！?/br>
    “所以您一定不要自責……您只是在按規矩處理，沒人能說什么……”

    周瑞回憶起調解警察驚訝，又有些失望的表情。

    搖搖頭道：“我確實在思考一些東西，但并不是自責……我還沒那么圣母?！?/br>
    “圣母？”

    “你可以理解為……嗯……活菩薩?！?/br>
    中途加了個油，抵達滬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周瑞先將甘媛送回家，小區門口一個干瘦的50歲男子在等待，應該是甘媛的父親。

    周瑞下車問了聲好。

    然后繼續出發。

    獨自上路，行駛在滬上的夜里。

    第433章 不同的視角

    第二天一早，周六。

    周瑞蘇醒在江灣翰林。

    洗臉，刷牙，在客廳打了一套拳，周瑞換上了一身常服。

    然后驅車來到復大宿舍區西門。

    遠遠的，就看到一個亭亭玉立的身影，站在路邊，安靜又耀眼，仿佛會發光的梔子花。

    雙手拎著手提包，頭發扎成馬尾模樣。

    周瑞將車停在其側邊，降下車窗：“美女，等人么？”

    韓子茵的表情如冰雪融化，俏生生說道：“在等男朋友?！?/br>
    坐上車后，周瑞朝著徐浦區而去。

    今天韓榮澤同志叫去家里吃個飯。

    說起來，這還是自和韓子茵確立關系后，周瑞第一次去拜訪。

    沒那么正式，但也和以往有點不同的韻味。

    還是那個鬧市中的安靜小區，下了車，周瑞從后備箱拎出兩瓶米酒，昨天通市買的特產，叫“糯米陳”，算是一點見面禮。

    韓榮澤五十多歲，又不抽煙，家里的茶葉都堆成山了，周瑞只能送點這個，多少手上有東西不尷尬。

    韓子茵看到兩瓶酒，眼底閃過一絲開心，從包包里拿出一個盒子，是一條名牌皮帶。

    周瑞好奇道：“我上門拎東西，你回家也拎東西？”

    韓子茵將皮帶放進了“糯米陳”的紙袋里，說道：“我想著你工作忙，就幫替你挑了一個禮物?！?/br>
    周瑞莞爾一笑，摟住韓子茵的腰肢，小嘴上輕輕一點：“信不過我哦”

    韓榮澤帶著圍裙開門，看到周瑞，笑瞇瞇道：“小周來啦，快進來！”

    撇到周瑞手上提的東西，韓榮澤笑著揶揄道：“這次怎么還帶東西來啊?！?/br>
    周瑞也不尷尬，這不是關系不一樣了么了韓老哥！

    寒暄了片刻，洗了手，周瑞就很自覺的進廚房了，給韓榮澤打下手。

    韓子茵站在廚房外，吃吃的望著里面，明明這一幕出現過好幾次，但今天就是格外不放心，總擔心兩人背著她聊點什么。

    周瑞回頭看到這一幕，一臉壞笑的將廚房門關上。

    兩人配合的很好，周瑞打下手，韓榮澤調味掌勺，進度飛快。

    就在周瑞以為韓榮澤不會在廚房和他聊什么的時候，韓榮澤突然說道：“小周啊，和茵茵兩個人還好吧?！?/br>
    周瑞趕緊道：“當然……您放心?！?/br>
    韓榮澤用湯勺在鍋里攪拌，等待著冰糖變色，說道：“我以前模擬過很多次，哪天茵茵帶了男朋友回來我該說什么，做什么……結果今天見到你，感覺好像也不用說什么?！?/br>
    “你一直很成熟，茵茵也是有主見的，你倆在一起，我實在沒什么不放心的，感覺叮囑什么都多余?！?/br>
    不說以女婿的標準，即便只是以女兒男朋友的標準，周瑞這個對象也實在沒什么讓人擔心的。

    不單單因為周瑞取得的成就，也是因為長久以來對周瑞的感官。

    “所以今天我就不啰嗦了，就是一頓家宴，一起吃頓飯，以后我要多學點東省菜式了，今天你先嘗嘗我的釀豆腐，我請教過高手的，味道應該不錯?！?/br>
    周瑞笑著說道：“哦？那我可以期待一下了?！?/br>
    大概半個小時，就在門外的韓子茵托著腮，望眼欲穿的時候。

    廚房門終于打開了，周瑞端著菜走了出來。

    韓子茵立馬起身迎上來，接過周瑞手上的菜盤。

    周瑞道：“我來端菜，你把酒杯拿出來，我和韓叔叔喝點‘糯米陳’?！?/br>
    一頓飯吃的和和睦睦，韓榮澤問了點“開明智能”的事情，要知道這家公司的注冊地址也是在張江高科。

    韓榮澤調回滬上后，和周瑞也算是互相幫助，有韓榮澤坐鎮，一些政策上的事情，復瑞、開明都能拿到最好條件，相對應的，周瑞也為張江高科引入了不少高科技企業，包括現在已經規模龐大的“餓了嗎”。

    這些，也都算是韓榮澤的工作成績。

    飯后，兩人坐在落地窗前，一人一杯熱茶，閑聊著。

    “韓叔叔的廚藝越來越好了，釀豆腐很正宗?！?/br>
    韓榮澤笑了笑：“我也沒別的愛好，平時就喜歡捉摸這些東西，上次的醉蟹怎么樣？我們老韓家的獨家秘方?！?/br>
    周瑞豎起大拇指：“非常好吃，全都吃完了！”

    聊著聊著，周瑞想起這位曾經是清河縣的父母官，也許某些事情上能給自己一些啟發，說道：

    “對了韓叔叔，昨天遇到一個事情……”

    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之后，韓榮澤問道：“那你怎么處理的？和解了么？”

    周瑞目光飄遠，落在了遠處的美羅城大圓球上，搖搖頭道：“沒有，我選擇了不接受調解，那群人中，三個拘留15天，兩個拘留10天，保留追究經濟損失的權利?！?/br>
    “另外我還告訴他們，很快‘農神’就是會來蘇省北的，下次再鬧事，就不會只是拘留了?！?/br>
    韓榮澤：“所以你心里不舒服？”

    周瑞平靜道：“完全沒有，那伙人確實態度惡劣，依靠人數、年齡耍無賴，沒讓他們賠錢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他們有任何幻想，農神的出現，他們這生意注定做不了，靠鬧改變不了任何事情?！?/br>
    韓榮澤點點頭，說道：“很合理的處置?！?/br>
    周瑞無奈道：“‘農神’的效率是碾壓人工的，大力推廣，會波及到千千萬類似的人，我回過頭來想，這幫人只是跳出來的，沒跳出來的可能更多，以后會更更多?！?/br>
    “所以，想聽聽韓叔叔您，會從什么角度看這個問題?！?/br>
    韓榮澤笑了笑說道：“你要辯證的看這個問題，如果將時代變化聚焦在個人命運上，那么你只能看到得意者和失意者。然后每一個得意者都覺得自己是應得的，每個失意者都覺得自己不公?！?/br>
    “但換一個整體的角度思考，你的‘農神’提高了農業生產力，也會帶來各種新機會?！?/br>
    “種植成本低了，農民的可支配收入就起來了！用藥量少了，自然環境就提升了！糧食產量高了，社會就更穩定了，你現在看不見搶了多少人生計，但也看不見未來會增加多少新機會，降本增效，總歸是不會錯的?！?/br>
    韓榮澤抿了一口茶，說道：“這其實是一個‘資源適配’和‘資源錯配’的問題，新的適配中，也許有他們的位置，看不見的地方又會造成另一部分人錯配，然后再適配……直到社會消化完技術帶來的震蕩，只要最終結果是整體向前的，就是正確的選擇?！?/br>
    “你如果不希望太多的人臨到頭了，才發現自己生計受到影響，就應該想辦法讓他們提前知道，加大宣傳、科普力度，讓他們提前有所準備，甚至反過來擁抱新技術，這就是‘宣教’的作用，有時候‘宣教’到位了，結果會完全不同?！?/br>
    周瑞若有所思：“宣教……”

    韓老哥是有水平的，有高度的。

    也許在清河縣做父母官的時候，韓榮澤也面臨過類似的問題。

    韓榮澤指著自己笑道：“就比如現在很火的微博，我總聽身邊的人說起、提起，自己再用的時候心理界限就會低一些，如果是突然冒出來的，我肯定搞不明白，如果會影響到我的工作，那我估計直接就被打蒙了?！?/br>
    “但現在嘛……這玩意兒挺有意思的，還能認識很多新朋友?！?/br>
    說著端起茶杯，對周瑞揚了揚。

    周瑞微微一笑，也舉起了茶杯，和韓榮澤碰了一下。

    “說的有道理?！?/br>
    而兩人背后，韓子茵坐在沙發上，看似在看電視，其實心神全在落地窗前，支著耳朵在聽。

    這次見面畢竟和以前不太一樣，只是……

    哪里像是自己帶男朋友見爸爸……倒像是爸爸的朋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