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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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茜蕊笑了笑,笑得云淡風輕:“換一家吧?!?/br> 心里終歸還是排斥的。 此時的京城,已經亂成一團。 大戶人家急匆匆地把家中婦孺送出城去,勛貴和官宦們是偷偷摸摸出城,商賈就不管那么多了,幾十駕大車出城的比比皆是。 要說這個時候行事最穩的反而是宗室。 宗室營里暗潮涌動,卻沒有一家跑路的。 周大太太從外面回來,一邊抿著鬢角,一邊問貼身丫鬟:“老爺子回來了嗎?” 丫鬟搖頭:“這陣子衙門里忙不過來,老爺子讓人送信回來,讓送幾件換洗衣裳過去,他這幾天都不回來了?!?/br> 周大太太松了口氣,對丫鬟道:“你去把街角配鑰匙開鎖的老喬頭叫過來,對了,悄悄地去,別讓人看見?!?/br> 丫鬟答應著,轉身向外走,周大太太又把她叫?。骸八懔怂懔?,別去叫老喬頭,你從宗室營出去,去找你哥,讓你哥多走幾條街,找個生面孔的過來?!?/br> 老喬頭那個開鎖的攤子擺了三十多年,宗室營的人家,就沒有不認識他的。 丫鬟的家就在宗室營后面的那條街上,那街上住的都是宗室營的下人們,她找到她哥,她哥立刻便跑著出去,足足一個時辰,帶回一個生臉的開鎖匠。 周大太太一邊等著丫鬟,一邊還要防備著妯娌們的眼珠子,終于丫鬟帶回了開鎖匠,周大太太便叫了自己的幾個心腹,想方設法避開所有人,搗弄了一盞茶的功夫,終于把老爺子周子龍的小庫房打開了。 周大太太在里面一陣翻騰,終于讓她找出來了一件東西。 周大太太沒有耽擱,抱著那東西就回了自己院子。 見妯娌們盯梢的人沒有動靜,周大太太終于松了口氣,她把那樣物件拿出來,仔細端看。 這還是她當年剛嫁過來時見過的。那時老太太還活著,有一回她跟著老太太去小庫房,老太太親自拿給她看的。 “當年我生了你大姐和二姐,肚子就沒了動靜。有一回進宮,容妃娘娘問起來,我隨口說想生個兒子,那時容妃娘娘剛出月子,她便賞了這物件給我,我把這個放在床頭,沒過多久就懷上了大哥兒,接著一年一個,連生了三個兒子?!?/br> 當時,周大太太還以為老太太說這番話是要把這物件賞給她,沒想到老太太也只是說說,說完就把那物件重又塞進匣子里放了起來。 老太太死后,老爺子就把老太太留下的東西全都收起來了,包括老太太的嫁妝,沒辦法,兒女們全都盯著,一碗水端不平索性不端了,誰也不給,等到自己死了,他們愛怎么鬧就怎么鬧,反正自己兩眼一閉什么也不知道了。 看著面前這物件,周大太太揚眉吐氣。 沒有這個,她一樣生了兒子,雖說周騁那混蛋不是東西,可也是帶把的,只要是帶把的,那就是宗室子弟,他和他的兒孫,都有皇帝養著。 唉,前陣子楊錦程和韓廣造反時,周大太太還真擔心這朝廷會改朝換姓,可現在聽說秦王反了,周大太太反而不擔心了。 有這物件在手,她們這一房還有啥可擔驚受怕的。 這是秦王的襁褓,是容妃娘娘親手所繡,要知道當年容妃娘娘死后,她住的容華宮便走水了,說是走水,其實大家私底下都說那是太皇太后給一把火燒了,徹底斷了太祖皇帝的念想。寢宮燒了,容妃娘娘的東西自是一件沒留,也全都燒了。 周大太太越看這襁褓越高興,她手里的這件寶貝,興許就是這世上唯一幸存的容妃遺物了。 她要藏好,一定要藏好。 這幾天她出去打牌,眼睛耳朵可沒有閑著,宗室營里的這些人家,各有各的主意。 周衡家里那個惹事生非的老五,去了軍營十幾年,他爹和他的兄弟們都沒有想過把他調回來,可是這幾天,一家子的爺們兒排著隊往五軍都督府跑,恨不能立刻就把周老五弄回京城。 沒辦法啊,誰讓周老五年輕時給秦王當過跟班呢。 想到周家老五,周大太太的心理又不平衡了。 周老五小時候就是宗室營里的二混子,后來惹了麻煩送到軍營里,十幾年了也沒有混出名堂,誰能想到現在三四十歲的人了,好事就落到他頭上了呢。 唉,周騁那個小王八旦,也是京城里出名的小混子,這會子也不知道死去哪里了,前陣子聽老爺子說,那小子和保定府的一群潑皮混在一起,后來那群潑皮被官兵滅了,那小子又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不過這也不是壞事,如果他這會兒還在保定,說不定會和周錚一樣。 想到周錚,周大太太拍拍胸口,念了兩句阿彌陀佛。 周錚死了啊,天吶,秦王沒有兒子了! 周大太太把那襁褓緊緊抱在懷里,天塌下來還有這寶貝呢。 與宗室營隔著幾條街的定國公府里,老夫人問大兒媳:“世子怎么說的?” 世子夫人忙道:“世子說陛下讓毛首輔親筆擬了詔書給秦王定了四條罪狀,說秦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國公爺為此發了一通脾氣,可是陛下不聽,還是讓人把那道詔書發下去,讓各地衙門張帖出來。頒旨的太監剛剛出宮,就被國公爺派人攔下了,陛下龍顏大怒,可也只是砸了硯臺而已,卻連一句重話也沒對國公爺說?!?/br> 老夫人冷笑:“他又不是傻子,他若是斥責了國公爺,難道讓毛元玖調動兵力給他去打仗嗎?” 世子夫人抿嘴一笑,接著說道:“世子說,國公爺的身子骨禁不住這樣的折騰,讓咱們府里早做準備?!?/br> 老夫人哼了一聲,道:“可真是當爹的好兒子,也罷,你讓人把尹醫正請過來吧,我家把老骨頭啊,唉,都是當年生小六落下的病根兒?!?/br> 世子夫人應聲出去,到廊下吩咐心腹嬤嬤,片刻之后,國公府的人便去了太醫院,一個時辰后,太醫院尹醫正親自過來了。 這些年,無論是國公爺還是老夫人,都是由尹醫正親自看診的。 第721章 風疾 尹醫正從國公府出來,回到太醫院后,毛元玖放在太醫院里的人便悄悄遞出話來。 尹醫生從回來就深鎖眉頭,和幾位太醫關在屋里,一直沒有出來。 毛元玖道:“讓人守在太醫院外面,一有消息立刻告訴我?!?/br> 當天夜里,尹醫正和那幾位太醫終于出來,但是他們卻沒有回府,而是留在太醫院里,連夜配藥,之后尹醫正帶著配好的藥,連夜去了國公府。 既然是在太醫院配藥,那就會有醫案,當夜,這份醫案便被抄送到毛元玖面前。 “風疾!” 毛元玖大吃一驚,再仔細一看,患風疾的是國公府老夫人! 毛元玖把那份醫案給幾個幕僚傳看,眾人幾乎都有同一個疑問。 國公府老夫人雖然是大齊朝屈指可數的超一品誥命,可是她生病也用不著讓太醫院藏著掖著吧。 “學生還記得,去年國公府老夫人也生過一場病,大半個京城的女眷們都去看望了,雖然能進門能送進東西的寥寥無幾,可是國公府門前的車子卻也排得水泄不通。當時可沒有瞞著,連陛下也派了內監過去看望了?!?/br> “的確如此,這些年來,尹醫正每隔十天就會去國公府給老夫人診脈,據說老夫人當年在戰場上受過傷,后來生六少爺時上了年紀,便此落下病根,每年都會犯上幾次,這在太醫院不是秘密?!?/br> “莫非這次生病的人,不是老夫人?” 幕僚們七嘴八舌,毛元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幕僚說的沒錯,他也有此懷疑。 莫非那個患了風疾的人,不是老夫人,而是定國公蕭長敦? 如果是蕭長敦,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釋通了。 “白天時在御書房里見到定國公時,他還龍精虎猛,不像是患了風疾的人啊?!?/br> 毛元玖捋著胡子,仔細回想昨日見到蕭長敦時的情景。 難道白天從宮里出來,蕭長敦就病倒了? “大人,不如就等到早朝的時候吧,若是定國公如往常一樣來上早朝,那定是沒事,可若是他不來……”一名幕僚說道。 “嗯,言之有理?!泵琳f道。 現在離早朝只有幾個時辰了,幾個時辰之后,患風疾的那個人,是老夫人還是定國公,也就有了定論。 定國公蕭長敦如往常一樣出現在朝堂上,只是比平時晚了一點點。 毛元玖看到他時,心里不免有幾分遺憾,看來是他多想了,患了風疾的是國公府老夫人,而不是定國公。 這老頭子,前些年一直病著,自從崇文帝回來,他的病就奇跡般好了,這三年里,連個頭疼腦熱都沒有。 毛元玖有種想要把蕭長敦打殘的沖動。 可惜他的沖動并沒有持續多久,蕭長敦在早朝上,在文武百官面前,當著龍椅上的皇帝,暈厥了! 如往常一樣,崇文帝給蕭長敦賜座,蕭長敦上了年紀,又有舊疾,加之勞苦功高,因此,自從崇文帝歸朝之后,蕭長敦上朝時便是坐著的。 今天,崇文帝問起五軍都督府調兵的事,卻沒聽到蕭長敦開口,內侍上前提醒國公爺,卻發現蕭長敦雖然坐得筆直,可是雙眼半睜半閉,內侍和他說話,他沒有半點反應。 內侍不敢高聲,臉現驚異之色。 站在對面的毛元玖見了,大步走過來,笑著說道:“國公爺莫非是睡著了?” 崇文帝皺起眉頭,嫌棄地看著二人。 一個在朝堂上隨意走動,另一個居然在睡覺,誰也沒有把他放在眼里。 一看蕭長敦的樣子,毛元玖心中一驚,這不是睡著了,這分明暈厥。 他伸手去推,蕭長敦的身子便從椅子上滑了下去,內侍連忙扶住,蕭長敦的脖子一歪,臉垂向一邊,口水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毛元玖一個不小心,手上便沾了蕭長敦的口水,他惡心極了,他手下的一名官員連忙遞上帕子,毛元玖一邊擦手,一邊對崇文帝道:“陛下,定國公怕是病了,還是請太醫來給看看吧?!?/br> 崇文帝滿臉的關心之色,道:“傳太醫?!?/br> 身邊的太監心領神會,高聲喊道:“退朝!” 毛元玖的人早有準備,過不多時,太醫來了,來的不是尹醫正,而是另外兩名太醫,這兩位,都是毛元玖的人。 毛元玖見的是他們,便松了口氣。 他對崇文帝道:“陛下,老臣在這里陪著定國公,陛下回去吧?!?/br> 崇文帝的眼圈兒紅了,他道:“定國公憂國憂民,積勞成疾,他病倒是為了朕啊,朕又怎能忍心離開?” 他當然不會走,他倒要看看,蕭長敦這老不死的使什么花招。 裝病誰不會,他也會,他從小就會。還是后來長大一點,蕭長敦派人告訴他,讓他不可再裝病,否則太皇太后會以他有病為由,一直不讓他親政。 從那時開始,即使他真的病了,他也不敢傳太醫。 想到這些往事,崇文帝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太皇太后終于死了,現在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怕了。 當然,他巴不得蕭長敦就此一病不起,與世長辭才好,可是他更知道,蕭長敦還不能死,至少在秦王沒死之前,蕭長敦不能死。 崇文帝臉上的神情越發悲戚,望著一動不動的蕭長敦,他的眼睛都要落下來了。 毛元玖更是心急,他沉聲問道:“兩位,國公爺這是何癥,是否太過勞累?” 兩名太醫迅速交換了目光,其中一名說道:“國公爺確實是勞累所致,這病……” 他遲疑著,看看毛元玖,又看看高坐在龍椅上,正拔著脖子看過來的崇文帝,不知道該不該說,該怎么說。 “這病如何?”毛元玖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