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145節
程令雪坐在妝奩前,她看向鏡中身穿喜袍的姬月恒,他的眉眼昳麗俊美,因平日喜歡穿淡色衣袍顯得清冷。 但一穿上這身絳紅喜服,病白面容有了血色,觀音痣、桃花眼極盡蠱惑。端方之余,灼灼風流。 鏡中青年正俯身,細致地為她在額間貼上花黃,剛又拈起螺子黛,復又放下:“七七很好看,不必敷粉描眉?!?/br> 他蘸了唇脂,涂抹在她唇間。 指腹力度隨著他越發暗沉的目光逐漸幽暗:“這樣的紅很襯你?!?/br> 程令雪的視線從他面上移到鏡中的少女,少女一身嫁衣,長發盤成繁復發髻,發間蝴蝶步搖栩栩如生。 那雙清澈杏眸被喜服染上明艷,正懵懵然地與她對望著,鏡中少女嘴角微微翹起,程令雪亦微微翹起唇角。 “我也挺好看嘛?!?/br> 姬月恒笑了:“嗯,好看?!?/br> 吉時已到,他為她蓋上紅綢,卻不曾出屋,僅和她對坐著。 紅綢下傳出程令雪微赧的話。 “成親不要拜天地么?” 姬月恒怔了下,隔著紅綢看著她:“七七,你真的愿意嫁我么?” 又來了。 程令雪深知只靠言語的撫慰他遠遠沒用,她摸索著牽住他往窗邊走,轉向門的方向:“來,一拜天地?!?/br> 少女溫潤的話語落下,姬月恒還在發呆,腦后伸過來一只手。程令雪沒說話,溫柔篤定地按住他腦袋往下拜。 拜完她拉著他轉過來,被愛意占滿的腦中幾分清醒,完蛋。 想起來了,成親的事還沒告訴爹娘和郡主!這不是在私奔么…… 但如今她的思緒不足以讓她思考習俗這些東西,唯有遵從本能。 “算了,先欠著?!?/br> 她在紅綢之下低語,又拉著姬月恒,和他面對著面:“夫妻對拜?!?/br> 程令雪先往下拜,姬月恒卻沒有動。這人真奇怪,分明是他要成親,怎么好像是她強娶了他……程令雪廢話不多說,按住他肩頭將他往下壓。 “禮成,我們該入洞房了?!?/br> 她要硬拉著姬月恒入內,身子一個懸空。姬月恒沒說話,攔腰抱起她就往里走,程令雪不敢亂動,小心翼翼道:“你行嗎,別把我摔了啊?!?/br> 到了里間,姬月恒徑直把她平放至喜床上,讓她躺在榻上。 “七七?!?/br> 程令雪忽然羞赧:“好像還要掀蓋頭,喝交杯酒才能洞、洞房?!?/br> 他仿佛沒聽到,臉埋在她的頸窩,程令雪伸手要去掀蓋頭,姬月恒按住她的手:“先別掀,也先別飲交杯酒?!?/br> 她不明白他為何猶豫,乖乖躺著:“你怎么了啊,不想娶了么?!?/br> 怎么會不想? 姬月恒鼻尖抵著她的頸窩,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手放在她頸側,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七七以前有想過成親么?” 程令雪搖搖頭,委婉道:“以前沒遇到喜歡到想成婚的公子?!?/br> 言外之意,她很喜歡他。 姬月恒拇指撫摸著她的頸側的力度越發溫柔,他輕吻了下。 “那你現在可清楚我是誰?” 又開始追問了。 程令雪說:“是你姬月恒!今日是,明日、后日、以后也還是?!?/br> 許諾完,她忍不住加了句。 “是你這禽獸!” 姬月恒笑笑,氣息噴在她敏感耳際,激得程令雪一陣戰栗。 她冒出一個美妙旖旎的念頭。 “要不,直接洞房吧?” 姬月恒低笑:“你還真是色膽包天,一年前淪落此處,你還是我的護衛,就敢對著我咽口水,又在我昏睡時嫌棄我不中用?!?/br> 程令雪跟著回憶起來。 “嗯,誰讓你生得太好看??赡菚r候的你太過疏離,我有色心沒色膽?!?/br> 姬月恒莞爾,話又繞回來。 “七七想過以后么?!?/br> 程令雪點頭,自然想過:“我爹娘和郡主也還不知道我要成親,回去之后估計我們要再成一次親,也能收禮金?!?/br> 說到這,新的顧慮來了。 “我們也不能一直在這里生活,見不到家人,他們會擔心我,我也會想他們,要不等你好了之后,我們回江州買間小院。不,你那么有錢,要買就買個大的!種上棗樹、還有柿子樹…… 姬月恒安靜地聆聽著。 她越說越憧憬。 “你哄我高興了,我就帶你一起爬樹。要是你惹急了我,我就自己上樹不帶你,還要用果子砸你的腦門。 “我們說不定還會有孩子。你這么好看,我也這么好看,孩子們定也丑不了。等他們長大,我教他們劍術,你教他們讀書——算了,你讀的書都不正經,會教壞孩子,讓我爹教吧。 “等孩子們長大了,我就成了個老太太,你也成了個怪老頭。到那時候,我們再來靈水鎮,你當個老漁翁,可你不會釣魚,也不會水,有些麻煩……” 她絮絮叨叨說著。 一字一句都離不開“以后”。 姬月恒卻只想結束在最圓滿的這一刻:“令雪,別說了……” 程令雪停下無盡的幻想。 “怎么了?” 姬月恒久久不語,只是維持著壓在她身上,臉埋在她肩窩的姿態。 紅綢遮覆,她看不見他的神情,只清晰地感覺到頸側一片溫熱。 他又哭了。 她慌了:“別哭啊,不會釣魚沒關系,我不會嫌棄你去找別的老頭……” 她越安慰,頸側越濕得厲害。 起初只是水漬一點點地滲過來,后來啪嗒啪嗒”,一滴滴砸下。 姬月恒伏在她身上。 安安靜靜,紋絲不動,捏住她肩的手力度卻大得要命。 “你到底怎么了?” 程令雪要掀開紅綢看一看他,卻再次被姬月恒握住了手。 他與她十指緊扣,程令雪的指縫被他的手擠得發脹,可她卻很喜歡這嵌合的感覺,二人都未說話,安靜躺在喜床上,十指緊密無隙地相扣。 她頸側仍一滴一滴砸著雨。 程令雪隱約知道他很痛苦,卻不知他為何難過。她鼻子也跟著發酸,有些想哭,可縱使腦子不清醒,她仍勉強能記起他近日那些危險的話。 “其實,阿九哥哥,我……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讓你死……” 姬月恒扣著她手的力度略松。 即便飲了“七日雪”,對他百依百順,她仍對生命充滿憧憬。 她和他不一樣。 同樣是生于荊棘,她越挫越勇。而他,只想用毀滅達成永恒。 一滴淚順著她下顎流到頸側,姬月恒稍頓,將其吮走。 淡淡的咸味在舌尖蔓延。 又一滴,他將她的淚悉數吻去,不舍得浪費,悉數咽下。 “為何你總會讓我心軟。 “一年前,我還不曾喜歡你,便已心軟了兩次??删瓦B如今,你已對我動了心,心軟的人還是我。 “你實在是,太過可恨?!?/br> 最后一句姬月恒幾乎是咬著牙關,一個字一個字地咬出。 道盡恨意,也道盡愛意。 姬月恒說完,開始繾綣輕吻著她的頸側,無比溫柔:“你總這樣害怕我,我便越想與你停在此刻。七七,別哭了,只要你不哭,我就再心軟一次?!?/br> 程令雪卻怎么也止不住淚。 她哽咽著回應他。 “不,姬月恒,我不怕你,也不怕死,但我不想一起結束,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好好地活著。你別擔心,這么多年,我們都熬過來了,以后也一定會好起來的?!?/br> 姬月恒聆聽著,身形逐漸凝定,他的肩膀開始一抖一抖,發出似哭似笑的輕哼,似乎萬般無奈。 過了很久,他松開她的手起身,壓得程令雪喘不來氣的桎梏沒了。 心口松快伴著空落。 她欲掀開蓋頭,身上卻綿軟無力,手都抬不起:“姬月恒,你……” 姬月恒撫著她的手背:“抱歉七七,我又要食言了,睡一覺吧?!?/br> 他聲音漸遠,如在九天之外。 程令雪墜入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