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141節
時隔半個時辰,姬月恒再次立在馬車前,為小少年落下簾子。 “今日之事,別告訴你阿姐?!?/br> 楚鈞呆呆地看著他。 “為什么……夫——您救了我,阿姐知道定會加倍喜歡您的?!?/br> 姬月恒逆著光,如同破廟中面容蒙塵模糊的觀音像。 “說了你家人會擔心?!?/br> 即便這次楚鈞有驚無險,但程令雪知道了會不會害怕? 她會為了家人遠離是非。 沒再多說什么,姬月恒落下簾子,回到姬家馬車上。亭松覷向車內靜坐的公子,陡然想到離朱最后幾句話。 應該不至于…… 公子是病態,但不是變態。 . 楚宅。 楚惜霜忐忑立在垂花門邊。 那少年答應過只是拿回先人遺物,不會傷人,姬九公子身邊也有護衛,就算阿姐不在應當也不會受傷。 只是她下晌忽然想起阿鈞的新夫子似乎就是姬九公子,擔心阿鈞有事,把離朱說的話告訴長姐。 程令雪當即出門去尋,眼下還未回來,楚惜霜忐忑不安。 那人不會傷害阿鈞吧。 正心亂如麻,院門外傳來程令雪的聲音:“下次不能再貪玩了?!?/br> 楚惜霜松了一口氣,拍著心口癱坐在石凳上?;貋砗蟪x支支吾吾,心虛地稱自己是貪玩溜去后山了。 兩個仆從也說沒遇著意外。 程令雪不大放心,又問:“書院附近,可有來什么人?” 兩大一小俱是搖頭。 看來沒事,程令雪拍了拍惜霜的肩頭:“放心,亭松武功高強,姬月恒亦懂用毒,他們對付一個離朱綽綽有余。至于什么故人遺物,說不定涉及了什么上代恩怨,也不是我們能管的事?!?/br> 姬月恒不喜歡別人碰他東西,連那只瘸腿的貍奴跟她走了他都耿耿于懷,又怎會把東西輕易給人? “沒事就好?!?/br> 楚惜霜內心忐忑稍平。 . 此后離朱果真信守承諾,一連二十余日不曾出現。 程令雪亦有數日不曾見到姬月恒,聽阿鈞說,他最近太忙,已和書院的夫子請辭,一心經營家中產業。 她不知是失落還是慶幸:“我看他是覺得教書太無趣,不想干了,正好,也免得誤了那些的好苗子?!?/br> 楚鈞心不在焉,想說什么。 想起夫子的囑咐,換了句話:“阿姐,這么久了,你不想他么?” 程令雪看向一旁的柿子樹。 初冬時節的柿子樹一派蕭條,樹葉落盡,只剩零星幾個柿子。 上次她躲在樹上砸姬月恒柿子時,似乎才是昨日的事。 她望著柿子樹下空蕩蕩的草地,目光逐漸怔忪,耳邊突然有個如玉石相擊的聲音低語,一句接著一句。 “你可真是不乖, “背著我與這么多公子有往來?!?/br> “七七,不可以這樣?!?/br> …… 想起那日,程令雪硬是將目光從樹下某個人坐過的地方挪回來。 他那么病態,不見面最好! 她怕她道心不穩。 楚鈞見阿姐失神,又問了一次:“阿姐,你真的一點都不想他?” 程令雪低頭,見年少的弟弟神情竟很憂郁沉重,她一頭霧水:“不想吧,阿鈞你為何希望我想他?” 楚鈞小眼神更是憂傷。 他快要哭了,話亂得不成句:“阿姐,我和夫子一起騙了你。我想起來了,那壞蛋拿走了他保命的東西……” 楚鈞再也憋不住,哭著把那日他記得的所有事逐一道來。 程令雪勉強將弟弟散亂的一句一句話拼湊成還算完整的脈絡。 她不敢置信,呆呆地看著空空蕩蕩的柿子樹下:“你是說,姬月恒……他為了救你,把那顆珠子給了離朱?” 為什么…… 程令雪心里有了答案。 她拿起劍,匆匆笨出了門,楚鈞還在哭,眼前驚過微風。 風中夾雜著阿姐的聲音:“告訴爹娘,我有事出去一趟,讓他們別為我擔心!我武功高,不會有事……” . 姬家宅子前。 亭松剛送走郎中往回走,聽到身后傳來急而亂的馬蹄聲。他警覺地回頭,見巷子中奔來一匹馬,馬上是個身穿淺綠衣裙、秀致利落的少女。 赫然是程令雪。 見她神情焦急,亭松想起公子的囑咐,壓下復雜的心情,大步上前關切道:“是離朱去找楚家麻煩了?” 這一問,程令雪想起適才出門時隱有察覺小巷附近有眼線。 原來那并不是她的錯覺,是他怕離朱為難她家人,派暗衛守在附近。 她心里更亂了。 “多謝,楚家沒事?!?/br> 程令雪到嘴邊的話竟滯澀片刻。 “那個,他呢……” 亭松觀她糾結微蹙的眉,猜到楚小公子應該是沒守住秘密,公子不希望程令雪知道,可他卻持不同意見。 早在程令雪還是竹雪時,他就看出她秉性純良,敢愛敢恨。 她怎會因此而責備公子? 他刻意往夸張處說:“公子或許不妙。第一輪解毒所用之藥性烈,沒了珠子壓制,毒發時會更難受,眼下距離年關最后一次解毒還有兩個多月, “我怕公子體弱……撐不住?!?/br> 體弱,撐不住…… 程令雪第一次覺得這兩個字如此沉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姬月恒會死? “不。不會的,他不會死的?!?/br> 她茫然失措地立著,抓住亭松的手臂,“他在哪,讓我看看他……” 亭松凝著她空洞哀傷的眸子,明白了一切:“既然心里有公子,又為何要躲著他,罷了?!彼噙@個話題,懂分寸地后退了一步:“公子不希望姑娘看到他發病時的樣子,更不希望姑娘認為他是個禍端會攪擾你安穩的生活,因而他說了,即便是姑娘來了,也不會見?!?/br> 程令雪半邁的步子定在原處。 她沒了理智,握住劍冷道:“我去殺了離朱,把珠子奪回來!” 亭松沉重地嘆息:“我們找不到他的,他會易容,會用毒,武功亦不錯。姑娘若去找他,驚動他牽連楚家,豈不辜負了公子一番苦心?姑娘莫非以為,以姬家的手段沒法找到他么? “但百密總有一疏,有家主的舊怨在先,一旦楚家的人有任何閃失,你們的關系都將會面臨不能挽回的境地。 “公子他不想賭?!?/br> 楚家…… 程令雪手握得劍柄生疼。 她的確不敢冒著讓親人陷入困境的危險為姬月恒奪回珠子。 可一旦想到姬月恒會死…… 她像丟了糖果的孩子,立在初冬的風中,莫大的空寂漫上。 心里驟然塌出一個空洞。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有沒有別的靈藥,我為他尋來!” 亭松實在不忍心了,溫和寬慰道:“姑娘別擔心。也不一定會有不測,郡主已在趕來的途中,郡主來了,離朱說不定會回心轉意,就算不會,定也有別的法子。需何種靈藥,姬家亦可傾盡全力尋來,不必姑娘辛苦跑一趟,若真想為公子做些什么,不妨……去看一看他?!?/br> 公子雖說發病時不會見她,但不會見和不想見是兩碼事。 . 江州別院亦有密室。 但密室中不設鏡子——自從第一輪解毒順利結束,姬月恒就命人撤去他名下所有別業密室中的鏡子。 他要徹底擺脫過去的陰霾。 自五月中旬至近十月中旬,他已有近五個月不曾毒發。 原來正常人的生活如此美好。 不會毒發,不會痛得面目扭曲,不需要輪椅也能去所有地方。 他逼迫自己忘記過去——那些并不美好的記憶,他不喜歡,七七更不會喜歡,在他有意的淡忘下,晦暗的記憶如同褪了色的丹青,一日比一日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