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131節
阿娘的體貼和弟弟的童稚讓她放松幾分,師父起的這個名字她的確用慣了,他脾氣雖暴躁,但也成就了如今的她,“程令雪”三個字里,藏的是她過去的經歷。 于是往廳里走去。 正好到午膳時分,仆從布好菜,一家人圍桌同坐,楚珣夫婦二人再一次紅了眼圈。 楚珣素來克制,只發紅眼圈和緊攥的拳頭露出些隱忍的情緒。沉吟秋則沒他這么多顧慮,掏出帕子掖淚:“這么多年,我們一家人總算齊了……” 是啊…… 總算是齊全了。 程令雪心里亦是感慨,時光無痕,父母鬢邊的華發,橫空冒出的弟弟和meimei……微妙的變化讓她意識到她原來離開了這么久。她環顧著周遭試圖驅散這陌生感,宅子不算大,內里布局亦素樸雅致,和青州大儒成老先生的很像。 弟弟meimei和爹娘舉止斯文,頗具書香門第之風,程令雪也不自覺變得斯文。 “七七,嘗嘗這個,是你幼時最喜歡的一道菜?!卑⒛锊粩嘟o她夾著菜,飯用到一半,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弟楚鈞卻心不在焉,沉吟秋問他:“怎么不高興,今日的菜沒有阿鈞喜歡的么?” 楚均看向程令雪,蔫蔫道:“不是,我不高興,是……是因為長姐回來了?!?/br> 此話一出,廳內尷尬地沉默了一瞬,楚珣肅然地看向楚鈞,程令雪手緊了緊筷子,假裝沒聽到。沉吟秋緊張地看向程令雪,打算緩和氣氛,一直安靜用飯的楚惜霜先說話了,看了弟弟一眼:“阿鈞,你夫子沒教過你禮儀規矩么?” 她一說話,楚鈞就下意識縮起脖子,咕噥道:“冤枉啊,就是因為二jiejie這么兇,我才怕嘛,聽娘說,長姐好像是江湖高手,武功蓋世,以后我搗亂時,長姐會不會把我揍個底朝天?!?/br> 說罷可憐巴巴地看著程令雪,一雙眼里寫滿了“饒命”。 程令雪心頭陰云被驅散。 她忍不住笑了笑,有些不大熟練地摸摸弟弟的頭:“不會的?!?/br> 誤會一場,沉吟秋笑著調侃幼子:“傻孩子,你不搗亂不就萬事大吉?你若搗亂,不必你兩個jiejie出手,阿爹阿娘先上家法。你長姐的武功也不會用來訓你,只會用來替你出頭?!?/br> 楚均這才展顏而笑,瞬時腰桿子都挺直了:“哼,私塾里有幾個傻大個是參軍家的,會一些功夫,他們常欺負我,長姐你回來了可要替我出頭??!” 程令雪溫聲道:“好?!?/br> 楚均高興起來小嘴叭叭個不停,一家人都變得熱鬧,飯后不久,還軟磨硬泡,讓程令雪展示功夫。 程令雪今日出門時刻意不帶劍,便拾起一根樹枝,隨意耍了耍。 她選的是師父所教劍招里最賞心悅目的一個招式,一招過后,楚均登時雙眼發亮,拉著她長姐長長姐短。就差掛在她身上了:“這下好了,那幾個傻大個再也不敢欺負我了!長姐~” 楚惜霜原本也沒什么波動,端著閨秀的禮儀,恬靜眸光亦發亮:“長姐這出劍招當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br> 被弟弟meimei捧得飄飄然,程令雪一轉身,見母親欣慰又傷感地望著他們三個微笑,而父親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 她忽然擔心,爹爹是文人,會不會不喜歡她們舞刀弄劍之人? 但很快,爹爹回來了,手中捧著一把寶劍:“這是你的祖父傳給我的寶劍,可惜我一個文人用不上,如今你回來了,總算沒有暴殄天物?!?/br> 程令雪雙手接過劍,眸中漫上暖意:“多謝爹爹?!?/br> 午后,沉吟秋帶著她去早已為她備好的院里歇息:“這是歸雪堂?!?/br> 又領來兩個侍婢:“問春,探雪。這是大小姐令雪?!?/br> 二人熟稔地請安,對她的到來毫不意外,過來的路上,所有仆從亦都很從容,一聲聲大小姐喚得很熟稔,仿佛叫了許多年,仿佛她一直在這。 程令雪被感染了,亦覺得自己似乎從未走丟過,心里被灌入暖意。 她本以為自己回到這書香門第會格格不入,沒想到卻因此成了家人的珍寶,或許不是她這身武功。 而因為那是她的家人。 . 是夜,程令雪剛要洗浴,沉吟秋來了:“七七,阿娘來幫你沐浴吧?!?/br> 回來后,阿娘好像拼了命想彌補她,但是這樣程令雪反而會不自在,道:“不必阿娘辛苦,我自己可以?!?/br> 沉吟秋默了默,雙手交疊在膝頭,終道:“其實,阿娘知道的。一家人之間太過熱情,會讓你不自在,阿娘——” 她嗓音滯澀:“阿娘只是很遺憾,你那么小便離開了我,從前你還在時,娘沉迷琴棋書畫,平日都是嬤嬤伺候你起居,偶爾你撒嬌讓我幫忙,我也推給了嬤嬤。你走丟后,我才發現,我竟不曾為自己女兒洗過一次澡……你走丟的每一個日夜,我都在想,等找回你,阿娘定要日日為你梳妝、沐浴?!?/br> 可沒想到,找回時,她的女兒已成了個大姑娘,不再需要她。 程令雪轉過身,安撫阿娘。 “其實,我也想讓阿娘幫洗一次,我方才,只是擔心您會累著?!?/br> “阿娘不會累?!背烈髑锩ι锨?,褪衣裳時,她的手忽然頓住,程令雪這才想起后背的疤未消。 “七七……” 沉吟秋看著那兩道疤,甚至不敢觸碰,痛哭出聲:“我的孩子。這些年……你淪落在外,都過的什么日子??!” 爹爹應當沒告訴阿娘她與姬家的那些事,程令雪也不希望她知道,她甚至開始后悔,當初姬月恒給她抹藥時,她不喜歡他故意撩撥拒絕了,又覺得這是她的過去,留下來更有意義。 可她忘了,家人會心疼。 她說了謊:“我很早就被師父收養,沒有過過苦日子,更不曾被人欺負,這疤是行俠仗義時留下的。阿娘也知道,我不愛琴棋書畫,我習武的時候雖也摔過,但可以換來一身武功,我很滿意,這身武功,就像阿娘的才華一樣,是底氣?!?/br> 沉吟秋停住哭泣,她撫上那道疤,細心地為女兒擦拭后背。 入夜,母女二人躺在一張榻上。 程令雪忽然想起一件事:“走丟前的記憶我記得的不多,我本以為二meimei是在我走散后出生的,可二meimei應當已十五六歲了,是我忘了她么?” 沉吟秋怔了怔。 “惜霜是你的meimei,小你一歲,因多病養在你姨母家,你幼時見過的?!?/br> 程令雪認真想了想。 “這般說我的確有些印象?!?/br> 將這個困惑拋諸腦后,程令雪繼續聽著阿娘的絮叨。 沉吟秋把這些年家中發生的事逐一告訴她,包括弟弟meimei幼時的頑劣行徑,家里貍奴生過多少次病,鉅細無遺。 程令雪認真聽著。 阿娘的敘述讓她仿若從未走失。 回家的感覺逐漸真切。 過去十年,吃過所有的苦都不值一提,真好,爹娘一直都記得她。 她還有了弟弟meimei。 . 有了個會武功的jiejie,楚鈞恨不得當即炫耀,看著稚氣未脫的弟弟,程令雪也生出小孩心氣,想為他撐腰??上桔诱盘锛?,姐弟二人遲遲不能如愿。 相比楚鈞的活潑,楚惜霜更安靜,待所有人都是若即若離的模樣。程令雪也是無事不會主動說話的性子,姐妹二人彼此間客氣有余,但親近不足。 沉吟秋看在眼里,為了她們多接觸,這日便讓那程令雪和楚惜霜一道出門替她去胭脂鋪子中挑東西。并稱:“七七武功高強,我便不讓護衛護送了?!?/br> 一路上,兩人都憋不出三句話。 楚惜霜在馬車里靜靜地看著書,程令雪則百無聊賴地把玩劍穗,二meimei體弱,蒼白恬靜,總叫她想起某個人。 初識時,每次在馬車上,也是她在把玩劍柄,那人自顧自看書。 算起來,如今已入六月,剛好半年,不知他的毒解了沒。 呸,混蛋! 程令雪咬了咬牙,把劍穗上的流蘇都給拔了下來,突兀的動作吸引了對面楚惜霜的注意,見jiejie眉間冷意凜然,恬靜的少女面露無措,強作冷靜道。 “長姐怎么了?” 嚇到了meimei,程令雪目光極力溫和,撫了撫劍穗:“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一個……一個仇人?!?/br> 楚惜霜喜靜,平日情緒也總是很淡的,不大喜歡搭理人,連對爹娘都是恭敬多過親近,但一聽到“仇人”的事便來了興致:“長姐武功高強,性情清冷超脫,究竟何人能威脅到長姐?” 想起那人,程令雪就頭疼。 她淡道:“是個小人?!?/br> 楚惜霜認同頷首:“的確是這樣,書上曾言,坦蕩之人,往往最怕小人?!?/br> 說罷又埋頭書中。 程令雪哭笑不得,和那人不同,二meimei也愛看書,但是真的正經。 和她一樣。 兩個正經人又尷尬地沉默對坐,好在很快便到了鋪子附近。 下了車,程令雪和楚惜霜一道往巷子里走去,在轉角處碰上一個人。 是一個身后負劍的墨衣少年,瞧著十八九歲,模樣俊俏,劍眉星目,身形高挑矯健,但膚色蒼白得似常年不見天日,目光里亦透著邪氣。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們姐妹。 邪氣的目光在看到程令雪和楚惜霜時化為震驚,劍眉越蹙越緊。 “你們——” 楚惜霜原本在回想書中的內容,聞言才反應過來,看清少年面容,她起初疑惑,而后似突然想起什么。 楚惜霜眸中閃過一抹慌亂惶恐。 恬靜疏離的閨秀縮成一團,躲在程令雪身后,牽住她袖擺。 “阿姐,他好像是壞人?!?/br> 小鳥依人的姿態讓程令雪心軟,她對文弱、需要保護的人總會生出呵護欲,柔聲安撫一句,握緊手中劍,杏眸凝雪,冷冷地盯向那墨衣少年。 “你是什么人,為何攔我?” “你是她jiejie?她是你meimei?你們……”那邪氣的墨衣少年兀自念叨著,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口中迸出一句懊惱的臟話,“呔!格老子的!” 墨衣少年盯著楚惜霜,眼底閃過惱意,楚惜霜則越發不安,害怕地揪住她袖擺:“阿姐……” 見meimei被嚇到,程令雪將楚惜霜護在身后:“再看,戳瞎你的眼睛?!?/br> 墨衣少年被激怒了。 他很恨盯著姐妹兩一眼,勾起唇,冷嗤道:“你倒真是個好jiejie,你們這兩女人不愧姐妹,一樣的蛇蝎心腸!” 笑容邪氣又張揚,讓程令雪覺得似曾相識,可他面容卻很陌生,白凈昳麗的男子,她也只認識那一個。 她沒心思多想,跟沒心思糾纏,袖中利落地飛出一枚暗器,擊得少年措不及防,他似乎有所顧忌,竟不曾還手,只是運起輕功輕巧地躍上屋檐。 一個挑釁的聲音遠去了:“下次再見!你們這對食人花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