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129節
“不是的。你太偏執,我如果愛你,就必須像被捕獲的雀兒折斷翅膀。但你對我又很好,有時我也會動心。所以我怕我有一天會因為愛上你,半推半就地留下。如果正好喜歡被圈在手心的感覺,那倒是兩全其美。但萬一哪日我又想飛了呢?或者,你有了更喜歡的雀兒呢。 “到時我會怪你,也怪我自己?!?/br> 姬月恒輕觸她眉心,沉寂的眸中全是她,他一字一句告訴她。 “不,七七,我身邊不會有任何人,也不會再出現任何人。 “也沒有誰,會比你更好?!?/br> 程令雪睫羽輕輕一顫。 不得不承認,他的話讓她很心動,可她雖是初涉情愛,也知道兩個人要在一起,只有彼此間的心動不夠。 至于缺了什么,她也不太懂。 她凝視著他的眸子。 對視剎那,姬月恒眼底暗流洶涌,偏執、脆弱,兩種情緒洶涌交纏。 他的偏執讓她想遠離,他的脆弱又讓她想靠近,最終她選擇先后退,只道:“因為,我當初并非自愿進入你的籠中,我也……并不想在籠中待著?!?/br> 姬月恒心口一窒。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她不愿,他一直都知道的。 但他總想著,日久天長,她會慢慢離不開他,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似乎也成功了。 從前生分戒備,如今也會對他露出柔軟脆弱的一面。起初她在情事上生澀抗拒,如今漸漸沉溺。偶爾她和他一樣有著扭曲的喜好,會因一句“七七”而興奮,也喜歡肆虐帶來的極致快意。 看,她其實和他是一樣的人。、 難道還不夠么? 姬月恒眸中覆上茫然。 不能心軟,程令雪錯開目光。 “我過去被很多人,用很多東西控制著,師恩、蠱毒、毒…… “我不想,再被情愛控制住?!?/br> 她一句話斬斷糾纏。 但他……卻不想放過她。 姬月恒眸中掠過暗色,目光隱隱偏執,捏緊了袖中的瓷瓶。 手被人按住了。 程令雪覆在他手背的手纖柔,卻似竹枝柔韌難折,她無奈看著他,語氣溫軟得像有恃無恐的撒嬌。 “阿九哥哥,你答應過我,不會用毒,也不會再把我關小黑屋里?!?/br> 聞言,姬月恒一怔。 手頹然垂下,瓷瓶掉落在地。 是,他答應過她。 當時他胸有成竹,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控,僅靠溫柔便能圈她在懷。 然而他想錯了。 可不用毒,又能如何留住她? 程令雪仍舊平和。 “你知道的,我戒心重。用毒、或者隱瞞我的身世不讓我離去,甚至拿家人威脅……或許能讓我留下。 “但那樣,我就沒辦法愛你?!?/br> 說完最后這句,她彎下身,在他唇角落下溫柔的一吻。 是安撫,也是告別。 “阿九哥哥,暫且分開吧?!?/br> 分開。短短兩個字,姬月恒心猛地下墜,他伸手要抓住她。 “七七——” 卻只抓住個冷冰冰的東西。 他定定看著她。 要用目光為繩拴住他們。 那句“留下來”在齒關盤旋許久,姬月恒終是明白了,挽留也是徒勞,他無力道:“七七,你還會回來么……” 程令雪一時沒有回應,認真地想了想,只字不提回來,只說:“也不是生離死別,我和你更沒有深仇大恨,倘若巧合,日后我們或許還會再相見?!?/br> 多少不放心,她囑咐姬月恒。 “好好解毒。但愿下次再見,你和我都已成為曾經想成為的人?!?/br> 她對他微微一笑,笑容明澈溫和,轉身毫不猶豫地往外走。 偌大的廳內只剩姬月恒。 少女孤絕的清姿消失在晨曦中,廊外,只有回旋的寒風。 姬月恒的心徹底空下來。 他仍沉靜端坐,卻似被抽去神魂,淪為一樽冷冰冰的瓷觀音。 不知過了多久。 日頭漸升,為新歲元日的清晨增添暖意。唯獨落在輪椅中的青年身上,就像照著寒冰,照不出半分暖意。 一道窈窕影子映在地板上,徐徐靠近,定如玉雕的青年長睫微顫,看到影子發頂繁復的珠翠時又冷然垂下。 “母親為何幫她離開?!?/br> 漆黑的瞳仁死一般的沉寂,安和郡主仿佛看到幼時那個陰仄孤寂的小少年,她看了許久,無奈地吁出一口氣。 她本想他們自己領悟。 可終究不忍心。 “阿九,七七那孩子心里有你。你和她很像,都是脆弱、容易不安的孩子。只不過你擺脫不安的方式是牢牢抓緊一切,而她,則是逃離旁人的掌控。 “好好解毒,以全新的面貌去見她,或許,你和她還會有更好的來日?!?/br> 安和郡主離開了。 姬月恒靠上椅背,像一個傀儡,定定地望著穹頂華美繁復的漆紋。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不喜歡他陰鷙的性子,他亦恨他自己。 恨他的偏執、惡欲、掌控欲。 可他控制不了。 只能變本加厲地偏執,以讓那些唾棄他的人害怕的方式保全驕傲。 此刻他才知道,姬忽死前的那幾句祝福究竟有何深意。 他的慈父用五年,將一個不安的七七,培養成驕傲的程令雪,再送到他面前,想讓他也變得一樣偏執。 借此告訴他:看,為父沒有錯。 姬月恒目光漆暗,死死盯著虛空,似要纏住姬忽未散的魂魄。 “這便是您給我的及冠禮物?!?/br> “呵,呵呵……” 空曠廳內,回蕩著青年的笑。 姬月恒死死攥住手心,似要抵御這被生父詛咒的命運。 尖銳刺痛將他帶回人間。 低頭一看,是她發間的蝴蝶銀飾,精致考究,雖無法像活生生的蝴蝶翩翩振翅,卻不會隨季節消亡。 可她不想要這樣的永恒。 她寧可消亡,也不愿了無生機。 曾險些被他引誘著入網,欲塑成銀飾的蝴蝶掙脫掌心飛走。 眼前浮現她離去前自然的笑,姬月恒想起半年前在泠州時,他錯將動心看作狩獵欲,故作體貼地予她關懷,小刺猬果然動容,朝他擠出不大熟練的笑。 更早之前—— 某個戲樓中,臺上咿呀呀唱著情愛的悲喜,臺下書生自斟自酌。 而他不為所動。 甚至不屑地得出一個結論。 “喜歡,不是好事?!?/br> 他以為自己會死守這一信條,不像他的父親、他的長兄那樣,一個因情扭曲,一個因情心軟,可憐又可笑。 他堅信自己不會喜歡任何人。 身后卻有個呆頭呆腦人不解地嘀咕:“想見,便是喜歡?” 倏然間,他已不覺回了頭。 …… 姬月恒像個看戲的人,看著倒溯的記憶,或許是那次戲樓里的對視,或許是山洞中被她壓制著狠咬…… 很早前,他就中了她的蠱。 如今困住她的蠱沒了。 困住他的蠱,卻徹底解不開。 姬月恒攤開手,將被他攥壞的蝴蝶發飾恢復原狀,他輕撫著脆弱的蝶翼,萬丈柔情的眼中滿是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