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107節
“啊,張嘴?!?/br> 姬月恒輕哄著將栗子喂過來。 程令雪亦熟練地張嘴。 行車時太過無聊,她又不像姬月恒,捧著一卷書可以看上半日,更不愛閑聊,為了避免他沒話找話,每日不是裝睡,便是在借吃零嘴點心占住嘴。久而久之,二人尋到了合適他們的相處模式—— 姬月恒含情脈脈地喂她零嘴。 她面無表情地吃下。 馬車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姬月恒喂她栗子仁的速度亦慢下。 程令雪悄悄望向對面人。 他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且她還發現了,這一路上,離洛川越近,他越安靜,簡直和初遇時差不多。 沉靜疏離、不像個活人。 連親昵都少了許多。 若不是知情,她簡直以為他不是在回家的路上,而是在出家的路上。 正看得出神,姬月恒忽然抬眸,幽靜寒潭中漾開柔和的漣漪。 “怎么一路都在偷看我?!?/br> 偷看他被逮個正著,程令雪一個不慎,牙齒咬到了舌頭:“嘶……” 姬月恒笑笑:“是在緊張么?” 程令雪搖搖頭。 無緣無故,她緊張個什么? 姬月恒沒有讀心術,抬手在她頭頂安撫地揉了揉:“別怕。母親是昭越人,常年隱居山莊,沒什么架子?!?/br> 程令雪敷衍地點了點頭。 這話怎聽著怪怪的? 可她又說不上是哪一處奇怪…… 正納悶時,馬車停在莊園入口,外頭傳來一眾仆從齊聲的問候。 “九公子安?!?/br> 不愧是洛川大族的仆從,乍一聽到這訓練有素的問候,程令雪都被不由放下了被子,雙手疊放膝上,老實乖巧。 剛端起姿態,她又猛然醒悟—— 她既不是他家仆從,又不是他姬月恒的什么人,為何拘著自己? 管它的! 她百無聊賴地托腮等著。 前后的變化悉數落入姬月恒眼底,他什么也沒說,取來一旁的狐裘繞到身后給她披上,挽了個漂亮的結。 毛絨絨的領子環繞住她下顎,越發像縮在窩里的雪兔,姬月恒捏了下。 “裹緊一些?!?/br> 看著狐裘的份上,程令雪便原諒了他掐她臉的罪行。姬月恒得寸進尺,又捏了一把,在她發怒前,掀起車簾。 “走罷?!?/br> 第47章 047 “云昭山莊?!?/br> 程令雪裹著裘衣,念著山腳下石碑上的字。石碑旁是連綿的階梯,通往掩映在云霧叢林中的亭臺樓閣。 頗像書中與世隔絕的蓬萊仙閣。 隨眾人拾級而上時,程令雪余光頻頻瞥向坐在肩輿上的姬月恒。肩輿座椅上鋪著紫貂皮,華貴舒適,上方青年一襲裘衣勝雪,月色冠帶隨山風飄揚,衣袂翩翩,與仙氣彌漫的山間異常相襯。 程令雪反而想起從前主家供奉新觀音像時的景象,姬月恒眉間的朱砂痣此刻就如瓷觀音上的一點紅釉,華美肩輿是鋪著絲綢的漆盤,他則是漆盤上的瓷觀音,雖被珍重對待,受香火供奉,可到底不是神佛,連挪動位置都要假人之手。 對于一個腿腳不便的人而言,這人間仙境豈不是囚牢? 她盯著他輕垂的手看時,青年的長指不疾不徐地叩了三下,坐在肩輿上彎下身:“走了這么久,累不累?” 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的關切總會讓程令雪渾身不自在,腳下稍稍放慢一步,好讓他離她遠些,“不累?!?/br> 姬月恒笑著直起身,不再逗她。 上了山,姬月恒換乘輪椅,莊園占地頗大,院落零星散布,半刻鐘后,眾人在一處高閣前止步。 “這便是母親住所?!?/br> 聽到公子的措辭,亭松訝然。 本以為公子只是一時興起,聽這意思,莫非竟是上了心的?其余仆從見他帶了個女子回來,一路上體貼有加便足夠驚愕,比亭松還要不敢置信。 眾人都看向自己,程令雪腳下一頓,對上姬月恒含著期許的目光。 這是讓她表態么? 她也不忸怩,端起該有的禮節,對著這寫著“云山閣”的朱樓,拿腔捏調地敬重道:“這山莊如同仙境,此樓更似仙宮,可見令堂超凡脫俗、神仙風度?!?/br> “咳、咳?!?/br> 亭松忍住了笑意。 姬月恒偏過頭,似乎很苦惱。 程令雪看在眼里,她也不是完全不會察言觀色的木頭,試問誰帶客人回家時,不希望得到對方的盛贊? 念著姬月恒的母親可以為她解陳年余毒,她違心地又添了幾句。 “有其母必有其子,姬九公子風度翩翩,亦有謫仙風度?!?/br> 謫仙個鬼。他就是個邪魔! 說完,程令雪眼巴巴看著他,滿臉寫著:怎么樣,夠滿意了吧? 姬月恒嘆了口氣。 平靜得似參悟了七情六欲,淡道:“姑娘七竅玲瓏心,令人艷羨?!?/br> 深吸一口氣,他回頭看向那個遲鈍的人,她一改疏遠正沖著他客套地笑。 雖是假笑,但很真摯。 罷了,原諒她。 她沒裝傻,她是真的缺根筋。 眾人入了閣,閣中布局素簡,以白紗為幔,在冬日里更添冷清。 帷幔后,立著個遺世獨立的身影,想來是姬月恒的母親。 聽亭松說,這位是昭越前王室的公主,自幼在大昭為質,深得太后喜歡,即便昭越亡國,仍封她為安和郡主。 帷幔后的人徐徐走來,停在最后一層紗前,素手掀開紗簾,程令雪第一眼望見兩道秀眉間和姬月恒如出一轍的朱砂痣,而后才是女子明艷的眉眼。 想不到安和郡主如此年輕,瞧著至多三十出頭,目光幽渺,身穿一身孔雀藍色衣裙,是中原貴婦人常見的式樣,繡著苗疆圖騰,添了幾分異域風情。 真好看。 和姬月恒是不一樣的好看—— 姬月恒是看似無害,唯有額上有一點紅的玉白圣蛇,眼前的年輕婦人便是叢林深處神秘高傲的孔雀。 那雙與姬月恒七分相似的明眸淡淡掃過來,雖漫不經心,但一眾仆從包括亭松的姿態霎時變得畢恭畢敬。 “你們都下去吧?!?/br> 旁人一退下,安和郡主的雍容煙消云散,唇畔笑意變得散漫飄忽,她偏頭看著這一雙璧人:“真是有趣?!?/br> 程令雪被她的轉變驚呆了。 本以為是個雍容冷傲的貴婦,沒成想比姬月恒還飄忽,說話尤其相似,讓人一頭霧水,不知怎么接。 程令雪茫然地看向姬月恒。 青年抬頭,微微一笑。 “離我近一些?!?/br> 她忙走到他身邊,姬月恒滿意地笑笑,欠身同安和郡主寒暄:“不孝兒遠道歸來,特來給母親請安?!?/br> 又看向程令雪:“這是令雪?!?/br> 安和郡主了悟地點頭:“小姑娘,你是阿九帶回的媳婦么?” 程令雪一愣,回過神見禮請安,順道把姬月恒忘了解釋的話捎帶上:“見過郡主,晚輩令雪,是九公子的—— “朋友?!?/br> 安和郡主琢磨著這兩字,云煙似幽渺的笑意有了實質,頗遺憾道:“朋友是么,原來是阿九你一廂情愿啊?!?/br> 姬月恒:“……” 壓下無奈的心情,他淡道:“令雪性子羞赧,母親莫要打趣?!?/br> 安和郡主了然地頷首,對程令雪擠出一個溫和可親的笑,頓時有了長輩的樣子,可說出的話卻有種不顧兒子死活的體貼:“年輕公子們都愛面子,母子一場,我也不會取笑你?!?/br> 說罷又轉向程令雪。 “所以,真是他一廂情愿?” 程令雪雖十分認同,可畢竟要仰仗姬月恒請求他母親幫解毒,她決定給姬月恒留幾分顏面,征詢地看向他。 “我該怎么說?” 姬月恒:“……” 說與不說還有何區別么? 在他“一廂情愿”的污名洗脫之前,他已沒了聊正事的心情。壓下心頭一口氣,慢條斯理地整整袖擺:“不攪擾母親了,兒先帶令雪回去休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