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33節
方才她一安慰,公子目光微動,似乎升起了希望??梢徽Q酃Ψ?,那漂亮的眸中又染上寂然。 就好像希望落空了。 她猜不準他是心情不好還是身子不舒服,打算問問??蓜傄_口,公子什么也沒說,淡淡闔上門,神情一如初見時,是無情無欲的疏離。 好奇怪…… . 航道總算在黃昏時被清了出來,他們的船只得以再次啟航。 程令雪心里一根弦松下了,然而另一根弦卻繃得更緊。 這夜原該她守在公子房內,可公子卻讓亭松和她換過來,憶及白日里公子面對她時的種種異常,她再遲鈍也能察覺到——他不想見到她。 見她孑然而立,一旁的赤箭幸災樂禍湊上來:“你得罪公子了么?” 這人長了嘴,卻不會說話,程令雪目光和聲音皆冷下來。 “與你無關?!?/br> “行吧,那祝你好運?!背嗉庩柟謿獾匦α艘宦?,竟是沒繼續調侃她,而是出神地望著江面看風景。 事出反常必有妖,程令雪順著他視線看去,眉頭亦凝起。 今夜月色正明,又有江水照映,四下通明,遠處岸邊的石頭上躺著個人,手臂正無力地來回搖曳。 赤箭訝道:“那人還活著!” 征得公子同意,他帶人把人救上來,回來后興奮地同程令雪道:“是個俊朗的青年,看衣裳像富戶家的侍從,說不定就是那艘船上的!” 程令雪警惕望去,見另一護衛撈著個奄奄一息、身穿武袍的人經過。 不是那個人。 她平靜地收回目光。 這艘船雖大,因是公子出行所用,公子的臥房、書房、浴房就占了大半空間,余下的幾間艙房,都被船夫們、其余護衛和一眾侍婢占滿了,只有程令雪和赤箭亭松的房中仍有余地。 他們三人輪流值守,艙房多半時候空著,救上來的那人便由亭松做主,暫且安置在他們房中。 后半夜,到程令雪休息了。 房中雖有生人,可半死不活,她索性當人不存在,倒頭就睡。 剛睡不久,子苓端著藥入內,那人昏得厲害,她死活喂不進去,顧及男女有別又無法施展,正愁著,一雙素白修長的手接過藥碗。 程令雪道:“我來罷?!?/br> 她坐在榻邊,平靜地把人扶起來,要把藥灌入對方口中。 怕她看不清,子苓將燭臺捧近,燭光恰夠照清榻上青年的面容。 那是張相當俊朗的臉,舒眉朗目,然而看慣了公子和竹雪這樣的神仙面容,子苓并未很驚艷。 倒是程令雪,一下怔住了。 她死死盯著那年輕公子的臉,手中的藥碗竟沒拿穩。 藥汁潑灑在青年身上。 “咳……” 青年被燙醒了,緩緩睜開眼,看到榻邊的少年時,亦是恍惚。 他一睜眼,程令雪徹底看清了這張臉,瞳孔愕然緊縮。 要命…… 救上的人怎么是他! 她猛地起身,仍燙手山芋似將人扔下,沉聲:“他醒了,可以喂了?!?/br> 藥碗再次回到子苓手中,子苓不明所以,懵然看向竹雪淡漠的背影,思緒又被青年的咳聲拉回。 喂完藥,青年再次昏睡。 子苓出了門,見竹雪雙臂抱劍立在月下,周身被月色披上一層薄霜,清冷得讓人不大敢靠近。 她關切地走近:“竹雪?” 程令雪回頭,平靜得仿佛適才失態傾翻藥碗的人不是她。未待子苓詢問,她不自然地以拳抵唇:“沒什么,就是有些怕生,人沒事吧?” 子苓噗嗤一笑:“人倒是沒傷到,喝完藥又昏過去了?!?/br> 昏了就好,程令雪暫且放心。 當日那書生一句“只是依賴,算不得喜歡”就如一把剪子,一刀剪散了她對于那人凌亂的心結。 她現在,已經不在意了。 然而畢竟是見過她的人,雖說兩年過去,她長開了些,他不一定會認出。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她盤算著要如何避免碰面。 要不,把他打暈? 不行,人家受著傷,說到底,他其實也不欠她什么,不能太缺德。 給他喂一些大補藥? 可這會她也沒處去弄蒙汗藥。 思來想去,只能躲著。 后來程令雪再沒回過房,守在公子門前,低頭默然值守的模樣活脫脫一只將腦袋埋入沙里的鴕鳥。 赤箭和亭松見此都樂了。 赤箭十足關心道:“不是該你休息嗎?怎么在公子門前,對著門像個惹了老爹生氣的大孝子!” 程令雪沒回頭,身子仍面對著艙門,聲音淬了寒冰:“多事?!?/br> 亭松哈哈大笑:“竹雪怕生,赤箭你難道不知道么!” 赤箭了悟地點頭,沒放過調侃她的機會:“你可真是有意思,以后要是刺客來了,你怕生了可怎么辦???” 程令雪回頭,眉梢冷意如銳利的魚鉤:“我殺人時可不怕生?!?/br> 赤箭被噎住,干笑兩聲。亭松笑著拍拍他的肩頭,甩給他一個幸災樂禍的目光,推門入了房內。 姬月恒正靜坐窗邊看江景。 亭松來回稟那青年的事,想起竹雪,又笑了:“屬下本是見我們三人的艙房最寬敞,便把人安置在那,誰料竹雪怕生得覺也不睡了,溜到您門前躲著。屬下打算把人騰到其余護衛房中,讓他們擠擠,公子認為如何?” 公子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亭松見他沒心情,便也不多留,剛要出門,又見公子抬手輕叩扶手,神色如蒙薄霧,難辨喜悲。 “不必換?!?/br> 亭松猜測公子是又想逗弄竹雪了。少年也是有趣,面上殺意凜然、生人勿進,皮下卻藏著只怕生的刺猬。 他憋著笑應下。 . 清晨,日頭從水下升起,江上金光粼粼。一縷暖陽自窗隙入室,照在榻上奄奄一息的人身上。 日光如有仙力,青年咳了兩聲,重如山的眼皮遲滯掀開,環顧周遭稍許,他邁著虛弱的步伐出了門。 廊道盡頭的艙門外,立著兩道利落的身影,一個赤紅,一個雪青。 雪青色衣衫的少年身形單薄,抱著劍的姿態卻清傲如竹,聽到開門聲頓了頓,稍稍偏過臉,只露出一個側顏,足以看出其清冷俊秀。 青年想起昏睡時的幻覺。 恍惚了須臾。 他扶墻緩步靠近,在距兩位護衛三尺出停住,撐著虛弱的身子行了個禮:“敢問,是貴府救了在下?” 那兩護衛似都怕生,皆背對著他,赤紅衣衫的顯然更怕生,求助地看向雪衣少年:“竹雪,說話啊……” “……” 程令雪深吸了一口氣。 她再一次后悔那回沒殺了赤箭,這人分明是個人來瘋,卻裝得跟母雞身后的雞崽一樣,氣人得很。 她頭也不回:“我家公子喜靜,貴客好生休養,不必多禮?!?/br> 青年也是識趣之人,誠懇道了謝,剛一轉身,想到什么,他又回過頭,深深看了眼少年的側顏。 “敢問竹雪小兄弟……” 程令雪眉心不安地動了動。 他只聽赤箭喚了一聲,便記住一個小小護衛的名字。 小兄弟,她跟他很熟么? 還是那么會來事,無論旁人身份高低、際遇如何,他都能相談甚歡,當初她也因此,才會以為他是真心…… 程令雪壓下不悅,要把人打發走,免得把公子引出來。 可來不及了。 艙門“唰”一下被推開了,程令雪本就心里有鬼,對上公子那雙靜若寒潭的桃花眼,她竟嚇得一抖。 “公、公子?” 她身后的青年聞言轉了身。 看到門后公子時,青年不由怔住。他見過的人不可勝數,“驚為天人”、“貌若謫仙”這類話常被他用于夸贊別人,出口時亦從不求實。 此時門后公子只露出半張如玉的面容,他卻覺這兩句話再用就俗了。 青年真摯地欠身致謝?!靶∪四饲嘀萆藤Z,搭乘杜家商船回鄉,途中卻遇船只傾覆,不慎被卷入江中,承蒙貴人搭救,不勝感激!” 姬月恒只淡淡點了點頭。 商賈之人,自有幾分察言觀色的本事,青年看出這位公子性子疏離,沒打算與他客套,縱使想知道是何人救了自己,也不會在此時多攪擾。 他知進退地往回走。 轉身時,他像受了某種牽引,忍不住看向那名喚竹雪的少年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