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怪物餐廳的團寵 第79節
視線滑過頭紗的下擺,她能看到新郎戴了雙的黑色手套。 被輕薄的小羊皮攏住的手指纖長,手腕處露出一截雪般的皮膚,被那深沉的黑色襯托得蒼白神秘。 在證婚人冗長的開場白中,他正漫不經心地轉動尾戒。 那枚戒指有繁復的雕刻,看著奢靡又浮夸。但手的主人給人以種清醒的危險感,他轉動戒指的姿態,就好像那枚戒指也能是件趁手的武器。 如果新郎有讀心術,可以面前讀取新娘的想法,恐怕他會給予難得的夸贊——為她的敏銳。 這枚戒指被他隨手改造過了,畢竟婚禮候場的過程十分無聊。戒指能彈出銳利的尖刺,能在暴起的瞬間刺穿心臟,矮人約克對此贊賞不已。 新郎也在打量面前被黑紗包裹的少女。 不只是因為她的身影讓他覺得很熟悉,這相同的身高和體型讓他有點走神。 還因為那黑紗下的身影無意間透露出的緊張,如同繃緊的琴弦。仿佛她不是來參加夢寐以求的婚禮,而是懷揣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還以為德萊米的女兒都想得到新娘的位置,沒想到還有難得清醒的例外。 新郎輕輕挑眉,但又不以為意。 他的目標只有德萊米,但若面前的新娘要在關鍵時刻成為他的絆腳石,他不介意讓這場血色的婚禮名副其實。 “愛蜜莉雅是我們最甜美的寶物,她擁有天真的善良,是個如同蜜糖般的無辜甜心?!?/br> 新娘挑起眉,天真善良到能只會對姐妹下毒手? “而威爾遜的高貴更是遠近聞名,他對待女士溫柔又紳士,強大的實力令人生畏?!?/br> 新郎略微困惑地回想起,他劫走威爾遜時的場面。強大的實力……表現在哪? “他們會是彼此完美的伴侶。讓我們祝福他們?!?/br> 大廳響起熱烈的掌聲和喝彩,到場的嘉賓為他們送上美好的祝愿。 這對新人卻彼此各懷鬼胎。 “愛蜜莉雅和威爾遜的結合,更代表兩個黃金家族沖破隔閡,從此攜手共進的未來?!?/br> 證婚人緬懷起兩個血族家族的光輝歷史,他們是如何在動蕩中被迫分離,而今又在相同血脈的呼喚下跨越隔閡,重新結合。 明明是因爭權分裂,又因利益結合。新娘聽著這被矯飾過的歷史,內心偷偷吐槽。 而新郎更直白——真聒噪。他臉上的不耐煩一覽無余,證婚人在他眼神的威逼下,不禁加快了語速。 就在全場都在陷入昏昏欲睡的無聊時,大廳忽然拂過一陣冰冷的氣息,夾著令人生厭的鐵銹味。 那是血的味道。嗅覺敏感的賓客率先發出低呼,坐席里緊接著響起窸窸窣窣的交談。 空無一人的二樓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了個黑影。 在場的人無不升起相同的念頭——這場婚禮真正的主人,德萊米終于出現了。 和艾爾莎預想的不同。德萊米公爵并不長著張野心勃勃的臉。 他執著手杖,從角落的陰影里緩緩走到水晶燈的照耀下,德萊米公爵看起來不過三十歲,他穿著莊嚴的黑色西裝,英俊的面容上縈繞著詩人般的憂郁氣質,讓他看起來就像充滿文藝氣息的貴族。 新郎的目光鎖定在德萊米身上。他能看出,德萊米應該是吞噬了不少蝕石,他的臉上交織著和野性搏斗后的脆弱,以及重獲新生的饜足。每次突破極限都會帶來難以想象的痛苦,但如果幸存下來,回報更是豐厚得令人難以抗拒。這就是蝕石吸引怪物前仆后繼的可怕之處——它輕易喚醒生物的賭性,而賭徒都是無藥可救的。 證婚人停下了他滔滔不絕的講稿,倉促草率地結尾,“……德萊米公爵為這對新人準備了誓約之戒?!彼s緊把話語權讓了出來。 德萊米微微頷首,即便他的面容看著很優雅,他的眼睛如同古井般深邃無波。 他從西裝內側拿出戒指盒,當著眾人的面打開,躺在天鵝絨墊上的,是兩枚鴿子蛋般巨大的紅寶石。寶石切面流淌著鮮血般的光澤,一瞬間,映襯著這紅寶石的滿廳眼眸,也像是被這紅焰點燃般灼熱。 艾爾莎聽到此起彼伏的倒吸聲,怪物賓客們蠢蠢欲動,又礙于德萊米公爵,勉強地坐在位置上。艾爾莎心下了然,他以此來彰顯他的權威。 “我親愛的愛蜜莉雅,和即將成為家人的威爾遜,這是我給你們的禮物?!钡氯R米浮起一抹微笑:“來提醒你們記住,真正的力量存在于內心,那就是欲望的薪柴!能夠燃盡可笑的善良、虛偽的正義、和躊躇不前的軟弱?!?/br> 德萊米高高在上的目光掃過大廳,他好像這里的帝王。他拍了拍手,大廳的門被打開,仆從們推進一餐車的紅酒。 地精們打開酒瓶瓶蓋,依次為賓客的空酒杯斟上紅酒。 “而這是我為有著相同的理想和追求,來到這的朋友們準備的禮物?!?/br> 意識到德萊米話語里的暗示,賓客們的呼吸粗重起來。他們看向德萊米的目光愈發熾烈,飽含著狂熱的敬佩和追隨。 “我們和人類不同。我們強大,永恒,純粹。從此以后,我們將把新的道德共享于世?!钡氯R米將戒指交給身側的仆從,仆從畢恭畢敬地捧下樓,交給證婚人,“這是兩位新人的誓約,也是友情和同伴的誓約。在……”他舉起杯子,眼中劃過狡黠的光,“蝕石的祝福下,”他說,“讓我們結為同盟,榮辱與共?!?/br> “新郎威爾遜,”證婚人捧著那兩枚蝕石戒指退后,為新人留出空間:“請親吻你的新娘。并為她戴上戒指?!?/br> 眾目睽睽之下,所有的賓客都在按捺著將紅酒一飲而盡的沖動,等待新郎和新娘落下彼此的誓約。 是時候動手了,新郎想。德萊米公爵真是廢話連篇,但好在他剛給自己樹立了威望,就不能立刻在他未來的手下面前落荒而逃。 隨即他上前一步握住了新娘的手。他要控制住離他最近的血族,新娘如果不是個好人質,最差也能是個擋板。 但他的手指擦到了某個戴在無名指上的硬物,余光掠過雪花的形狀。 新郎猛地頓住,那是他親手做的戒指,這世上沒人會比他更熟悉。 手被突然握住嚇了新娘一跳。特別是那雙手并不紳士溫柔,而是難以掙脫地扣住了她的手。 新娘差點條件反射地拔出匕首。高度緊繃的她立刻察覺到新郎的遲疑。 發生什么了?莫非是因為雪花戒指嗎?還沒等她想明白,她的頭紗突然被撩開了。 她甚至來不及反應。頭紗就像被一陣驟然吹拂的風撥動,輕薄的黑紗在空氣中像水波般層層漾開。 黑影閃了進來,她的面容還未暴露在大庭廣眾下,就被逼近的身影嚴嚴實實地遮蔽。 新娘一驚,和那雙近在咫尺的血紅雙眸對視的瞬間,她吹出了口中的浸泡過圣水的針。 沒想到那張陌生的面容借著偏頭輕松閃開。他似乎對這個行為感到意外,但又贊賞地露出了笑容。 新娘接著想抽出匕首,卻發現雙手被桎梏在了冰冷的臂膀中。 驀然闖入她頭紗中的新郎擁抱了她,連同她的驚慌和殺意,全都納入懷中。 他正巧低下頭,鼻尖曖昧地擦過她的額頭。緊貼的胸膛在輕輕震動,新娘詫異地抬起頭,他是在笑? “不可思議,”新郎——斯坦因卸掉了的偽裝:“你怎么會在這?” 新娘——艾爾莎猛地一震。 自從分開后,這個熟悉的聲音就經常闖入她的夢里,讓她不禁恍惚,此刻是現實還是幻境。 但她被那熟悉的氣息包圍,金屬的冰冷和雪松的清冽占據了她的呼吸。她被斯坦因用力地抱了下,以此來傾訴難以言說的思念和驚喜,很快就變成溫柔的相擁。艾爾莎不自覺地抓緊他背后的衣服,手指感受著那挺拔的脊背,她的心就如指尖的褶皺般泛起層層波瀾。 斯坦因沒有唐突地親吻她,他的額頭抵靠著她的額頭,眼睛望著她的眼睛。 “告訴我,”他低聲呢喃:“我這是在做夢嗎?” 任艾爾莎怎么猜測,她也從沒想到過她們會在這樣的場景中重逢。 在不懷好意的注視中,在危險與殺機交織的誓言下。黑紗短暫隔絕出這方私密的空間,就像是浮在暴風雨浪潮中的方舟——艾爾莎高懸的心驀然下落,所有的焦慮和恐懼一掃而空。 于是她忍不住微笑:“仿生人也會做夢嗎?” 斯坦因說:“在遇見你之前不會?!?/br> 頭紗輕飄飄地落下,將親密依偎的身影攏在朦朧的黑霧中。 此刻,全場都在等待誓約之吻。命運陰差陽錯交匯,陰謀和愛意都在隱秘地燃燒。 第91章 黑紗籠罩的身影親密相擁,看起再相配不過。 “我說,他們還沒好嗎?雖然他們的體型差很不錯?!鄙峙龘u著蒲扇般的植物手,對同伴嫉妒地搖頭:“但吻得這么難舍難分,真不矜持。 ” “新郎,你要掀起新娘的頭紗?!弊C婚人聽不到黑紗中的竊竊私語,只能在旁小聲提醒:“愛蜜希雅,讓大家看到你的臉!” 德萊米公爵察覺到了異樣,“等等,”他慢慢從二樓的專座上站起身,瞇起眼睛:“你不是愛蜜希雅?!?/br> 觀禮的嘉賓頓時嘩然,不明所以地看向臺上相擁的新人。 黑紗中伸出一雙漂亮的手,新郎慢條斯理地挽起黑紗,艾爾莎的臉露了出來。 “你是誰???”陌生的面容嚇了證婚人一跳:“愛蜜莉雅去哪了???” 新郎將艾爾莎擋到身后,迎上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別這么沒禮貌?!?/br> “威爾遜,”證婚人急切地說:“你讓開,那不是愛蜜莉雅!” “那不是很巧?”新郎扯掉了偽裝的假面,“威爾遜”的面孔在他手中揉成了一團陶泥,瀑布般地銀發披散下來,露出真實的、精致冷峻的五官:“我也不是威爾遜?!?/br> “斯坦因!”德萊米立刻認出了這個令他垂涎又懼怕的敵人:“你居然闖進來了?!” “你不是想見我嗎?”斯坦因露出冷笑,“沒給我們發賓客的請柬,那我們就自作主張成為這的主角?!彼⒅驹诙堑牡氯R米公爵,“新郎和新娘全是假的,你的結盟就是場徹頭徹尾的鬧劇,你要怎么辦呢,德萊米?” 德萊米握緊手杖,手臂青筋□□。他沒有關心新人的下落,畢竟對他而言,損失的只是兩個棋子。 “找死?!毖壑袆澾^厲色,德萊米的身影消失在二樓。 他幾乎是憑空出現在了斯坦因面前,艾爾莎甚至都沒看清他們交手的動作,視線中只掠過隱約的殘影。下秒鐘斯坦因和德萊米分開,她站立的宣誓臺猛地塌陷,它被劈成了兩半。掀起的氣浪差點將艾爾莎掀飛,受到牽連的賓客們發出驚呼,裝酒的玻璃杯被震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把紅毯泅出深色的印記。 斯坦因的機械臂破空而出,眼花繚亂地劃向德萊米,風刃和刀鋒織成密不透風的殺意,在這樣近的距離里,德萊米卻以近乎神跡的靈活身形都躲開了。 這一擊只是試探,德萊米極其謹慎,意識到單打獨斗未免能贏后,他迅速拉開了距離,正好,被打翻的酒引起了震怒,他得好好利用這群貪婪的家伙。 “各位,是你們向我獻上忠誠的時候了!痛飲剩下的酒!”德萊米指向斯坦因:“能殺死他的,將得到額外豐厚的蝕石!我會幫你們進化!直至到達強大的頂端!” 如同石子投入湖面,沸騰的情緒向波紋般迅速擴張。怪物們就要不管不顧地沖上前時,城堡忽然如同地震般簌簌抖動,更多的酒瓶砸碎在地,宴會廳的門外隱約傳來吵鬧的兵戈聲。 “公爵!” 大廳的門被推開,一個士兵服飾的血族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他幾乎是摔到了德萊米的面前:“是矮人!他們攻進來了!” 德萊米面色瞬變,他快步走到窗邊。黑夜中燈火明亮,那是舉著火把扛著鐵器的矮人,他們撞開大門沖進來了,這座城堡本就是他們的基地,一旦大門被攻破,矮人們就會憑借城堡里四通八達的巷道神出鬼沒,血族就將徹底失去他們的優勢。 謹慎的性格讓他立刻就決定逃跑,他伸手掀斗篷,但沒扯動——斗篷被一根又長又細的植物釘在了地上。 “這就想飛走了?”伴隨輕笑,剛才還伏地的“士兵”抬起面容,金色的頭發下一雙藍色的眼睛寫滿戲謔,他的袖間閃爍著刺眼的光芒,只是一瞬,從法杖尖端涌出的光線就在近處射向了德萊米。 但光束沒有如愿貫穿德萊米的胸膛。光芒消逝,一團蝙蝠從斗篷中飛出,分散朝各個方向飛去,空無一物的斗篷掉落在地。 “嘖,偷襲失敗?!比R昂撕掉士兵的衣服,滿臉遺憾:“這家伙不應該避得開啊?!?/br> “昏昏欲睡!”萊昂朝沖向他的怪物施咒,接著他將法杖尖端指向婚禮的紅毯:“客人們就該在嘉賓席上好好待著?!?/br> 龍卷風般旋轉的藤蔓從他的法杖尖生長膨脹,如同一條氣勢洶洶的巨蟒,橫沖直撞地朝紅毯沖去,掀開造成紅毯大堵車的怪物們,嘉賓們如同墜落的流星般紛紛回到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