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一旦不必要的緋聞傳開,兩人相見,必定只余下尷尬。 他不想讓她為難,所以即便在這種細微之處,也考慮到了方方面面。 季風臨說著一笑:“辛苦那位學長,連續半個多月,每次社團活動都拉著我講八卦?!?/br> 他心情也不錯,尾音噙出懶散語調。 是清澈悅耳的少年音,在墨一樣濃郁的夜色里格格不入,很好聽。 “所以社團活動的時候,你都在聽八卦?” 白霜行失笑:“一直沒問,你的素描水平到底怎么樣?我是指,除了畫我之外的?!?/br> “嗯——” 季風臨認真回想:“大概,勉強能畫出房屋透視?不過線條總歪?!?/br> 白霜行懂了:“好哇,摸魚大王。美術社如果有年終考核,第一個淘汰的就是你?!?/br> “這倒不一定?!?/br> 他帶著笑,佯裝出嚴肅的語氣:“如果考人像,我說不定能拿六十分?!?/br> 他是指這么久以來,不斷練習出的那張白霜行的輪廓。 白霜行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四年總畫同一張人像,不及格啊同學?!?/br> 停頓幾秒,又打趣道:“為什么只有六十分?那幅畫明明很有神韻?!?/br> 身旁的人安靜了片刻。 “因為真正見到你以后,”季風臨說,“忽然發現,記憶里有許多偏差?!?/br> 哪怕是朝夕相處的親朋好友,分別數日后,都會漸漸模糊對方的長相。 更不用說,他們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季風臨試圖用紙筆記錄的那一天,就算竭力回想,也不可避免地生出誤差。 海水斷斷續續擊打著沙灘,天邊月明星稀,四散的云朵如同被人撕碎、又被墨水浸透的棉花。 當他開口,白霜行察覺到,季風臨停下了腳步。 他在看她。 下意識地,她也站在原地仰起頭。 季風臨走在靠近海水的一邊,側頭垂眸時,眼底蕩出遠處燈火的薄光。 很安靜,卻有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白霜行順著他的意思問:“偏差?” 季風臨無聲笑了下。 “比如眼睛?!?/br> 他說:“眼角應該微微上翹,不像我總畫的形狀?!?/br> 他的視線定定落在她臉上。 似乎想要更好地記住,也像不由自主情難自控,季風臨抬起右手,指腹擦過她眼尾,勾出那道小小的弧。 這個突如其來的觸碰像冰又像火,從脊椎骨里引出一陣顫栗。 白霜行飛快眨眨眼睛。 “鼻子更翹一些,嘴——” 拇指沿著鼻梁往下,停在她唇珠的位置,力道很輕,像片羽毛。 季風臨說:“應該畫得更薄更小?!?/br> 他目光灼灼,映著遠處明燦燦的光,說到最后,不自覺彎起眼尾,蕩出淺淡的笑。 白霜行大半邊臉隱沒在黑暗里,背對著光,被他指腹勾出分明的輪廓。 在沒有光的時候,只憑藉觸碰,也能讓事物變得清晰。 白霜行緩緩呼出一口氣。 冬日的夜里,氣息凝成裊裊白煙,氤氳在兩人之間。 倏地,她揚起嘴角—— 季風臨身形微僵。 一雙手環上他脖頸。 白霜行通體溫熱,毫無征兆猝然貼近,像團白皙的暖玉。 她的視線干凈而無辜,雙眼眨動,長睫簌簌顫抖:“現在,重新記住臉上的模樣了?” 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季風臨耳廓隱有發熱,點頭:“嗯?!?/br> 原本由他控制的局勢驟然逆轉,只一個動作,白霜行便掌控了主導權。 在他身前,她永遠能輕而易舉地掌控主導權。 “那——” 她看著他眼睛,一瞬笑開:“其它地方呢?” 季風臨怔住。 耳朵上的熱意愈發明顯。 “從不同的角度觀察一件物體,見到的情景各不相同,對吧?!?/br> 白霜行說:“十年前你只有豆芽大小,看見我,覺得我很壯很高;高中的你和我接觸不多,大多數時候處于逃生的奔跑狀態,記憶趨于動態和模糊——現在呢?” 由他建立起來的堅固壁壘轟然傾塌。 季風臨聽見她一字一頓、無比清晰地問:“不想確認一下嗎?” 攻與守逆轉得徹徹底底,他霎時理解了她的意思,熱氣蔓延到腦子里。 身體最先做出反應,笨拙撫上她后腦勺。 比記憶里,的確嬌小許多。 白霜行個子不矮,足足有一米七,但在季風臨一米八五的身高前,還是低了一截。 他牢牢記下此刻的感受,掌心向下,途經后頸,來到她脊背。 很瘦,兩側是微微凸起的蝴蝶骨,被他觸碰時,也許覺得癢,如同蝴蝶翅膀在翕動。 最后是腰,往里側收攏,流暢柔和得像水一樣。 季風臨沒有往下,不甚熟練地攬上她腰身,用力抱緊。 一簇浪花拍打在巨石之上,發出連綿不絕的悶響。 白霜行仰著頭問他:“記住了嗎?” 她站在背光的陰影下,唯有眼底沁出幾分光影,視線澄凈清凌,仔仔細細、一絲不茍地掠過他五官。 漆黑的眉,細長的柳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隱沒在光暈里,每一道棱角分明的輪廓—— 紀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