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相觸,季風臨輕輕眨眼,極淡地笑笑。 他聲音很低,語氣卻是篤定:“那是由我的恐懼,所形成的幻象?!?/br> 這是個從未設想過的回答。 白霜行一時愣住。 對方直直凝視她雙眼,沒有回避的意思,這讓她陡然想起,季風臨只說他“遇見了父親”,從沒提過,對方是這場幻象的源頭。 季風臨說:“幻象的起始,是我見到你和綿綿一次次死在他手中?!?/br> 橫尸處處,血流成河,大半個街道里,都能見到她們四下散落的尸體。 他的恐懼,從不是那個嗜賭成性的酒鬼。 季風臨害怕的是,自己渺小無能,只能眼睜睜看著重要之人凄慘死去,從此再也見不到她。 所以當時在小巷里初次重逢,季風臨拉過她手臂,目光才會那樣晦暗不明。 火光灼目,女人的怒號沒有停息。 季風臨的視線越過白霜行,望向痛苦扭曲的怪物,聲音柔而輕:“你沒有錯,只不過不走運,遇上惡的人?!?/br> 得知白霜行在接受心理治療后,他曾詢問過沈嬋原因。 沈嬋答得隱晦,只說是家庭原因。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白霜行很像。 擁有相似的童年,也有強烈的自尊,久而久之,形成了徹頭徹尾的矛盾體—— 無論心中藏著多少負面情緒,都會默不作聲咽回肚子里,表面上始終云淡風輕。 被相處數年的母親這樣責罵詛咒,沒有人能真正做到視若無睹。 火焰噼啪作響,毫無征兆地,白霜行感受到一陣清涼微風。 夜風柔緩,似是無聲的安慰,小心拂過她側臉與發絲,惹來微弱的癢。 緊接著,風聲猛然增大。 巷道逼仄,疾風涌起,與烈焰接觸的剎那,燎起駭人火勢。 由白霜行點燃的火,由季風臨指尖生出的風。 兩相交融,火光瘋狂蔓延,逐一席卷墻邊的藤蔓、樓房的窗簾,以及鱗次櫛比的更多房屋。 女人被烈焰徹底吞沒,再發不出骯臟污濁的穢語。 白霜行怔怔站在原地,仰起頭,望見勢如破竹的火與風。 這是由他們心中恐懼所構建出的城市。 伴隨疾風回旋,所有痛苦的,難以啟齒的,不堪回首的記憶,于她眼前付之一炬。 如同一場盛大的奇跡。 在她身旁,傷痕累累、瘦弱蒼白的男孩抬起眼睫,瞳仁黝黑,倒映出白霜行的身影。 和他一樣,她也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孩。 ——真實發生過的歷史里,白霜行在這個歲數,總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 這是頭一回,有人陪伴在她的幼年時期,眼底有無條件的信任,也有無條件的偏愛。 季風臨一向尊重她。 他沒有表現出額外的同情,也并未自作聰明地出言安慰,聲稱“理解她的一切”。 身旁的那人只是安靜垂下眼眸,溫聲開口。 心臟忽然很重地跳動一下。 在整座城市的漫天火光里,白霜行聽見他說:“現在,我們是共犯了?!?/br> 第104章 末路(五) 火勢洶涌,將夜空染上濃郁的紅。 風聲在耳邊呼嘯翻卷,女人沉沉倒地、再無聲息,白霜行聽見主系統的提示音。 【恭喜挑戰者‘白霜行’、‘季風臨’成功破除幻象?!?/br> 【即將進行意識傳輸,請稍候…】 當它尾音落下,周身圍繞著的guntang熱氣瞬息消散,白霜行眉心一跳,意識再度恍惚。 頭腦昏昏沉沉,她竭力保持清醒,幾秒鐘后再睜眼,不由皺眉。 有什么東西,正在試圖將她包裹。 脫離幻象回到現實后,眼前一片漆黑。雙手雙腳被牢牢縛住,手背皮膚上,傳來冰冷刺骨的觸感。 像是很多條藤蔓。 林中的藤蔓蜿蜒而起,化作層層疊疊的詭異枷鎖,其中一條刺破她手腕,淌出guntang鮮血。 仿佛聞到夢寐以求的食物香氣,數條藤枝扭動著身形,攀上她手臂。 然后一點一點,吸吮那些猩紅色液體。 肩頭的小蛇察覺到她氣息的變化,喜出望外蹭蹭她臉頰:“嘶——!” 白霜行垂眸看它一眼,出于安撫,揚了下嘴角。 被樹藤吸血,這是種并不愉快的體驗。 恢復意識后,白霜行迅速點開腦海中的商城面板,兌換出一把小刀。 不同于幻象中的柔弱幼童,如今這具身體得到過白夜的強化,體力、耐力與搏殺能力都遠超常人。 她下手干凈利落,用力割斷盤踞在掌心旁的細藤,手起刀落,聽到類似于嬰兒啼哭的悲鳴。 藤蔓顫抖不止,被她割開的斷面上,居然滲出冰涼粘稠的暗紅色血漿,許是覺得疼痛,迅速四散逃開。 沒有了遮擋物,白霜行的視野重新清晰起來。 身邊還是那片幽暗的叢林,雖是白天,稠密繁多的枝葉卻擋住了所有光線。 置身于此地,她只能憑借幾縷稀碎的微光,分辨周圍景象。 在她身側,還有好幾個被藤條團團裹住的繭,密不透風,分辨不出里面是誰。 沈嬋與陳濤站在一棵樹下,見她醒來,雙雙露出欣喜之色。 “你還好嗎?” 瞥見她手背上的傷痕,沈嬋小跑靠攏,遞來止血藥膏:“這是……被樹藤劃傷的?” 紀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