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置身于白夜，在那種鬼怪橫行的環境里，秦夢蝶都不想讓學生們見到她化作厲鬼的模樣，如今一切回歸正軌，就更不可能以鬼魂的姿態現身。

    那樣猙獰可怖的相貌，或許會把陳妙佳和周圍的客人們嚇到。

    “抱歉?！?/br>
    思忖幾秒，白霜行含笑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間?！?/br>
    她動作很快，走進其中一個隔間，把門鎖好。

    然后又一次按下【召喚】。

    這一回，秦夢蝶沒有拒絕。

    一襲白裙漂浮于半空，映襯出女人夜色般純粹的黑發。

    秦夢蝶沒有說話，雙目渾濁、滿含血絲，雖然被火燒過的傷疤盡數褪去，但皮膚依舊白得像紙。

    白霜行語氣溫柔：“你不想面對面見她？”

    厲鬼沉默一秒，開口時，因為神志模糊，嗓音含混不清：“會……嚇到。不好?！?/br>
    果然。

    但她既然愿意被召喚過來，就說明在心底里，秦夢蝶還是渴望著能與學生們重逢。

    白霜行嘆了口氣，低頭拿出手機，指尖飛快劃動幾下，緊接著，撥通沈嬋的電話號碼。

    不到兩秒鐘，電話被接通：“怎么了？”

    白霜行：“把手機給陳妙佳吧。秦老師在我身邊?！?/br>
    沈嬋：“哦？”

    沈嬋：“哦哦哦！立刻！馬上！”

    白霜行笑：“謝謝啦?！?/br>
    身邊的沈嬋神色驟變，陳妙佳下意識發問：“沒出什么事吧？”

    “沒?！?/br>
    沈嬋把手機遞給她：“這通電話，是打給你的?！?/br>
    ……給她？

    陳妙佳略微怔住，伸手接下。

    手機靠近耳邊，對面沒人說話。

    她不知為何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期待與緊張，心臟緊緊揪起，懸在胸腔。

    自從與白霜行見面之后，她一直有個問題，迫不及待地想要問出口。

    江綿是厲鬼，既然她能出現在現實生活里……那秦老師呢？

    心口怦怦跳。

    陳妙佳低下頭：“喂？”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須臾。

    在這種時候，每分每秒都被無限延長。

    緊接著，有道聲音低低響起：“妙……佳？”

    像在做夢。

    時間在這一刻渾然凝固，陳妙佳聽見腦海中嗡嗡的聲響，還有屬于自己的聲音：“秦老師?！?/br>
    她的嗓音里帶著哭腔。

    兩年過去，大家都有了或多或少的變化。

    而女人的聲線和記憶中一樣親切，很溫柔地笑了笑：“你……長大了?！?/br>
    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

    陳妙佳呆呆坐在椅子上，聽她繼續說：“你們，高中畢業了吧？過得怎么樣？”

    “大家都很好?！?/br>
    狼狽抹去臉上的淚水，陳妙佳深吸一口氣：“季風臨考上了a大，李知奕在b大，我看他朋友圈，居然加入了學?；迳纭郧懊髅魇莻€書呆子?！?/br>
    她說著笑了起來：“還有蘇瑾……”

    她用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把知道的每個同學的近況都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的女人聽得耐心，良久，輕聲問她：“那你呢？”

    陳妙佳把手機握得更緊。

    “我也不錯哦?！?/br>
    她說：“我的高考成績是全班第九名，專業報了最喜歡的機械——爸媽還是不怎么喜歡我，不過我現在住在宿舍里，畢業打算直接租房子，過得很開心?！?/br>
    說到這里，她停頓稍許，低頭的瞬間，眼淚又一次落下。

    “秦老師，還記得我們給你買的那條白裙子嗎？你說你很喜歡?！?/br>
    她說：“我在大學一直攢錢，又給你買了一條藍裙子，比上一條好看許多……真的?！?/br>
    當時行走在商場里，見到那條長裙時，大學室友們都在討論它的價格與版型，只有陳妙佳不由自主地想：

    當秦老師穿上它，一定非常漂亮。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會和兩年前一樣，對他們溫柔又靦腆地笑吧。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電話那頭靜了一會兒，秦夢蝶說：“謝謝你?！?/br>
    她像是笑了一下：“妙佳，你很好，要開心?！?/br>
    陳妙佳也揚起嘴角。

    兩年過去，白夜里的一幕幕場景歷歷在目。

    她始終無法忘記，見到紙上第一條規則時，自己心中的觸動與震撼。

    ［無論何時何地，你們是美好的。］

    在那之前，從沒有誰用“美好”二字形容她。

    是秦夢蝶讓她知道，原來她并非一無是處的爛泥。

    四下忽然很靜。

    陳妙佳側目望向天邊，到今天，終于能親口說出那句被藏在心底幾百個日夜的話。

    ——在她眼里，總在微笑著的秦老師是美好的。

    偶爾有小孩子脾氣的秦老師是美好的。

    穿上那件樸素白裙、眼底溢出笑意、不停說“喜歡”的秦老師，也是美好的。

    窗外陽光和煦，從樹梢傳來幾聲清脆悅耳的鳥鳴。

    “秦老師?！?/br>
    陳妙佳輕聲告訴她：“你是最美好的?！?/br>
    第39章 再會

    結束通話后,秦夢蝶回到【神鬼之家】的系統中，陳妙佳、白霜行與沈嬋互換了聯系方式。

    “如果可以的話,以后等你有時間,能讓我再和秦老師說說話嗎？”

    紀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