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還是那條熟悉的長廊,她站在廊道盡頭,身邊是一個個癡癡笑著的小孩。 她又回來了。 這是鬼打墻。 人生中最為絕望的事情,莫過于剛剛得到一點活下去的盼頭,唯一的希望卻在眼前陡然破滅,到頭來,發現全是一場空。 怎么辦? 法器沒了作用,符咒淪為一張張廢紙,她如今只剩下—— 驀地想到什么,女人雙眼亮起,迅速轉身,跑向長廊中的一處角落。 對了……她還能祈求神的幫助! 她的神無所不能,這些小鬼在祂面前,連最低等的蟲子都算不上。 毫無遲疑地,百里打開角落里的一扇鐵門。 推門而入,這是一間陰冷逼仄的小屋。 小屋里沒有冗雜怪異的邪物,也沒有被涂抹在墻壁上的扭曲符咒,四下空蕩,唯有中央擺著一尊紅水晶制成的神像。 神像被紅布遮掩大半,只露出最下方裙擺一樣的觸手,在昏暗燈光下,無端散開幾分邪性的色彩。 這尊“神像”詭異至極,百里卻如同見到救星,踉蹌著撲上前去,撲通跪地。 膝蓋與地面狠狠相撞,她卻并不在意,而是虔誠地俯身趴下,為神明奉上最為誠摯的敬意。 這是她最后的機會,女人一遍遍用力磕頭:“救救我,請您救救我!我是您忠誠的信徒……!” 這么多年過去,她幾乎為神明獻出了一切。 好幾個孩子的性命,昂貴卻最符合神明身份的水晶神像,就連搬來這棟兇宅,也是為了用陰氣滋養她的神。 神一定會救她……對吧? 地下格外寂靜,除了額頭落地的咚咚聲響,再無其它聲音。 忽地,她聽見一聲輕笑。 那是屬于孩子的、滿含譏諷的笑聲,冷得像冰。 百里顫抖著抬頭。 眼前還是那尊熟悉的神像,就在蒙著紅布的神像頭頂,慢慢地,爬上一個面目全非的小孩。 它的臉色慘白如紙屑,雙眼則是極致的黑,沒有眼白,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一動不動盯著她瞧。 而在她背后、手臂、大腿之上…… 感受到刺骨的寒意,百里緩慢回過頭去。 就在這間被供奉著神明的房間里,曾被她害死的孩子們一個個按住她身體。 仿佛要把她拉進地獄。 很快,她見到更令人驚魂喪魄的情景。 在她的視角中,身邊的一切迅速腐爛,化作猩紅的血與rou—— 墻壁,天花板,甚至她最為寶貴的神像,全都成了血色的rou塊。 整個世界只剩下觸目驚心的紅,不止如此,連她的身體也在慢慢爛掉。 起先是掌心上的rou一點點脫落,露出內里guntang的血液,緊隨其后,是手臂、胸腔和臉。 沒有人能在這樣的場景中保持理智。 極度的恐懼將她吞噬,百里終于無法忍耐,嚎啕大哭。 “錯了,我錯了!” 無法逃跑也無法反抗,女人只能徒勞地大喊:“是我狼心狗肺,是我壞事做盡,求求你們,別殺我,別殺我!” 小孩的笑聲好似奪命之音,始終沒停。 猝不及防,在她身后的走廊里,響起一陣腳步聲。 她本以為又是什么駭人的鬼怪,戰戰兢兢回過頭,沒想到,居然看見三道熟悉的影子。 是白霜行、徐清川和文楚楚。 “救我!” 她不再去管身為長者的威嚴,聲淚俱下:“這里有鬼……快帶我出去!” 這三個年輕人一定會幫她。 他們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她的真實目的,在他們眼中,她是個神通廣大、驅除邪祟的正派天師。 沒錯,他們一定會—— 房間里安靜了一秒,緊隨其后,是白霜行的一聲輕笑。 百里愣住,心中涌起更加強烈的不安。 她……為什么會笑? “被嚇壞了嗎?” 白霜行蹲下,低頭端詳她紅腫的眼睛。 與痛哭流涕的百里相比,她仿佛來自格格不入的另一個片場,干凈、整潔、悠然愜意。 黑發從她頸間垂下,像溫和的霧,也像危險的蛇。 百里不傻,聽她的語氣,當即明白其中貓膩:“是你們——!” 這不可能。 她被騙了?被從頭到尾蒙在鼓里的其實是她?他們究竟知道多少、又做了什么? 她……她怎么可能被這群小孩耍得團團轉?! “這不是你自己造成的結果嗎?” 文楚楚氣不過,厲聲道:“殺害那么多孩子,還口口聲聲說什么‘驅邪天師’,像你這種人,才是世界上最應該被驅除的垃圾?!?/br> “……被紅布蓋住的,應該就是神像吧?!?/br> 徐清川扶了下眼鏡。 很邪門。 當他看向神像時,一股冷氣從腳底迅速攀升,通過脊骨直沖頭頂。 他經歷過兩次白夜,哪怕面對血rou模糊的惡鬼,也能保持一定程度的鎮定,然而此時此刻,卻下意識挪開目光,不再去看。 白霜行也皺了下眉。 與尋常鬼怪不同,眼前的神像雖然貌不驚人,但看向它時,能感受到從心底生出的抗拒與緊張。 就像一個能吞噬萬物的黑洞,一旦面對它,身體中的每滴血液、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快逃。 紀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