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項鏈
黑夜已經降臨,昏黃的燈光勉強照亮了路面。 在道路的盡頭,辛西婭看見了那座燈火燦然如綠洲一般的旅店,而在旅店的門前的金色橡樹下,站著一個面露不悅的半精靈。 隨著她的接近,半精靈像是迎賓人偶一樣發出了問候。 只是不太友好。 “你別告訴我你在教堂里迷路了才用了這么久才回來?!?/br> “……” 嘿,您猜怎么著,還真是。 但對方先發制人,辛西婭要是承認了就顯得像是毫無誠意的敷衍。于是她選擇環住貝里安的脖頸,踮腳輕吻著他的唇角。 沒有什么是一個吻解決不了的。 貝里安嚴肅的表情瞬間有些維持不住,猶豫幾秒后將辛西婭拉進懷里,溫暖馨香的氣息從他的鼻腔充盈進整個肺部,他的焦躁被稍稍紓解。 “你知道的,我很想你…”他低聲道,語氣中有些委屈。 辛西婭暗自嘆了一口氣,指尖劃過他如流水般銀色的長發,柔軟而冰涼。 “我去給你挑了件禮物,費了點時間?!?/br> 她稍稍掙開他的禁錮,從腰間拿出了個首飾盒。 貝里安的綠眼睛亮了,不可置信地望向辛西婭——在任何的文化中,男女之間贈與首飾都是極其曖昧的行為,在有些部族甚至可以視作定情。 他不是沒有收到過來自她的禮物,但絕大部分都是消耗品,就像是在故意劃清界限。 在急促的呼吸中,他就著辛西婭的手打開了那個精美的絲絨首飾盒。 緊張得像是被求婚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有沒有顫抖,辛西婭有沒有捕捉到他不夠鎮定的表情,但他也不在乎,在看到盒中之物的那一刻,他的心跳漏了半拍。 一枚星芒形狀的吊墜穿在細鏈上,秘銀的主體中央包鑲著一顆綠色輝石,恰似辛西婭的瞳色。 不是什么珍貴的魔法材料,工藝不差但也無甚新奇——閃閃發亮的高調模樣能看出是龍裔的風格,造型又融入了部分精靈鍛造的風格,只是單論價值甚至比不過辛西婭發間編入的銀鏈來得精巧,就像是長鞍鎮每月的市集上往來的商旅的首飾攤位上都會擺出的一樣。 然而貝里安不在乎,他想要的太多,得到的又太少,這樣一條項鏈由她送出對他而言已是難得的恩賜。 她將她的眸光送給了他。 辛西婭注意到他遲滯的動作,傾身探詢地看向他的臉龐,卻被攥住手腕抱了個滿懷。 他抱得很用力,辛西婭幾乎聽到了骨骼擠壓的聲音,她呼吸都有些不暢。她抬手輕撫貝里安的背部,輕聲詢問。 “喜歡嗎?” “喜歡?!?/br> 他的聲音壓抑著潮濕與沙啞,這讓辛西婭的良心略有些不安。 他好像過度解讀了什么…… 在返回千面之家之前,她先去了作為商業區的守護者飛地一趟,卡著劍灣速遞打烊的點寄出了一封信。 發往淚石神殿的信。 她沒有跟德里克還有格倫說出全部的線索,比如信件應該帶著的清苦的氣味——神殿的所有信紙都是長期窖藏于書房的角落的柜子里的,而這個柜子里同時放著乳香用以避免蟲蛀。 而那封新到的信件完全沒有這種氣息。 但她選擇了隱瞞,一方面是不知道上一封信間隔多久,是否可以對比出差異;另一方面,細節到這種程度,她和伊爾馬特教會的關系就很難不被問詢。 倒不是認為他們會因此對她不利,但作為隱秘組織的一員——雖然豎琴手也算不上多隱秘,過多地暴露自己的信息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她將這封信寄給了幼時的伙伴艾麗莎——她現在應該在神殿中擔任修女,向她詢問了某種她們曾經做過的麥餅配方,順便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下摩根神父的情況,并讓艾麗莎如果收到郵件務必立刻回信。 淚石神殿離無冬城并不算近,故而她選擇了魔法加急,順便在信中附上了郵資,這一來一回剛好把昨天的酬勞用完。 在這個時代保持通信真是個奢侈的行為。 但這奢侈保證了不出意外的話一周左右她就能收到來自艾麗莎的回信。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很晚了,黃昏的光線僅能在天際線勉強透出,路兩旁的街燈接管了照明的職責。 喧鬧的商業區中大部分店鋪都已歇業,僅有幾家店還沒來得及關門。 她意識到這趟出來得太久。 辛西婭止不住扶額,決定還是去幾家沒關的店鋪看看,找點什么東西安撫一下那位被晾了半天的游俠先生…… 他向來氣量不大,安撫不好的話有的折騰。 她本來想買瓶酒,但思忖之下意識到這顯得太不誠心;又想著買點煉金材料給貝里安做點藥水,結果材料店全都關門了。更要命的是在她糾結的這段時間里,留給她的選擇越來越少,最終只剩下一家珠寶店——果然只有高利潤的商品能承擔得起更高的運營成本。 在那個龍裔老板打了蠟的燦金鱗片晃瞎她的眼之前,她完成了從選品到砍價的全流程。 這枚吊墜算是能入眼,鑲嵌的綠色輝石顏色鮮亮但有些偏藍,并不是品質最高的那一類。 店主宣稱它具有一定的療愈魔法的效果,應該作為魔法物品有更好的價格,辛西婭當場進行了一次魔力調率,讓龍裔老板尷尬的鱗片都有些黯淡。 作為一名優秀的吟游詩人,辨認各種寶石的價值和通過話術砍價都屬于看家本領,沒有人可以在這方面從他們手中多掙到一枚銀幣。 龍裔也不行。 在一個綿長而溫情的吻后,辛西婭抬眸望向貝里安。 “要我幫你戴上嗎?” 搖曳的燈火在她的眼底化為了燦爛的星光,貝里安再次俯身,親昵地額頭相抵,想要看得更真切一點。 氣息彼此交纏著,他的心口微微發燙,如同溫熱的水流熨帖過他所有的不安與憤懣。他產生了某種錯覺,自己如此接近那個遙不可及的終點。 他們在沉默中相擁許久,久到辛西婭感覺指尖有些發麻,思索著要不要再次出聲時,低緩的聲音輕震了他們相觸的皮膚。 “好…” 他的語氣太過鄭重,夾雜著痛苦與激動,仿佛被囚禁折磨多年的重犯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宣判。 貝里安略微屈膝,辛西婭環住他的脖頸,像是在主動擁抱他的動作,他感受到了她在耳畔的氣息,他忽然感到一陣干渴,又想要親吻她。 他總是想要親吻她,擁抱她,靈魂如同枯槁的植物需要陽光和水才能勉強維持存活。 銀鏈的搭扣在他頸后發出脆響時,他牽過了辛西婭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吻。 閃動的眸光帶著虔誠與迷戀,遮掩著心間溢出莫名的悲切。 貝里安回憶起了那首信紙下未完的詩。 「當暮色停泊 碼頭變得憂傷 而我的生命逐漸疲憊 無由的渴求 我愛我所沒有的 你如此遙遠 我憎惡與緩慢的暮色搏斗 但黑夜來臨 開始對我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