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微微皺眉。

    方才四皇子說起這法門時，他本以為是四皇子教給她的，畢竟四皇子與七公主的關系也很好。

    但沒想到是佛祖？

    現在想想，他總覺得不對勁。

    正常來說，七公主根本不可能用的上這法門，她一心種田，既不涉及黨爭，也不是妖族的目標。

    但正好是七公主被舊日之主意志同化的這段時間，她正好學了這法門，保住了命？

    這就像是有人知道會發生什么，故意傳給她似的。

    他本以為是四皇子，但現在看來是佛祖？

    “不對……”

    林越忽然微微皺眉：“秋禾姐的惡魂剛才說的是‘來自于’？她并沒有直接正面回答，莫非……是在故意誤導？”

    從惡魂的角度來想，她應毀滅和黑暗而生，又被天下無數人唾罵，她自然滿心都毀滅人族的想法。

    她此時故意誤導，讓世人對佛祖的信仰動搖，也確實能影響民心。

    “不過，也有可能真的是佛祖，聽說秋禾姐前世也追隨過佛祖……”

    林越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無論是四皇子還是佛祖，既然提前預知妖族的計劃，那就有可能是投靠了妖族的幫兇……若是四皇子，那他就是投靠了妖族的那位皇子……”

    他知曉的信息多，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一樣，此時心中一下就推測出一個個可能性。

    “問問秋禾姐？”

    林越不禁有些遲疑。

    此時七公主的狀態很差，他也不敢讓她知道這些，否則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晚些再問吧……”

    此時在皇族秘境之中，他的一道意識正在陪著七公主，但也確實不好開這個口

    ……

    “秋禾姐，你去我府上養傷吧，正好陪陪鳳至?！?/br>
    在林越的建議下，七公主便隨他一起回了夏王府，他也提前通知了侍衛和府上的人，禁止任何人向七公主提起公開處決的事情。

    正好趁著七公主養傷，他再去安排其他有可能泄露此事的人。

    “秋禾姐，你住這個院子吧?！?/br>
    林越安排好了七公主的住處之后，正要離開時，沉默了一路的七公主，卻是叫忽然開口住了他。

    “弟弟?！?/br>
    七公主看著他，嘆了口氣，說道：“我的神魂被撕裂了，你知道些什么嗎？”

    林越試探著問道：“秋禾姐不記得發生了什么嗎？”

    七公主又沉默了半晌，才緩緩說道：“應該是善惡二心唯我佛法門發動了吧……我的惡魂似乎不在了，她去哪了？”

    “秋禾姐？”林越心中一震。

    七公主嘆息道：“剛才神魂不穩定，我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么，也沒有心力細想，但現在看來，我應該是濫殺無辜了吧……我想起來了，當時我感覺到神力之中有一種詭異的意志爆發，然后我就失去了記憶……”

    她看著林越，“只有發生和我觀念完全相悖的事情，善惡二心法門才會發動，看來……我，或者說惡魂的我，應該是殺了很多人吧？”

    “秋禾姐?！绷衷絿@了口氣。

    “一路上你都提過這事，是因為不敢和我提嗎？”七公主嘆了口氣，“但你不說，我也能猜到很多?！?/br>
    林越默然。

    他知道七公主不是愚善之人，否則也不會只學護身法門，就輕松活到現在了。

    相反，她很聰明。

    “善惡二心法門，幻夢是用來蒙蔽欺騙自我善心的?！?/br>
    七公主緩緩道：“在夢里我救了幽州百姓……這么說，我應該是殺了很多人吧，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了?！?/br>
    果然還是瞞不住……林越嘆了口氣，說道：“秋禾姐，這不怪你?！?/br>
    “……我知道，只是我會心里難受……”

    七公主緩緩閉上雙眼，說道：“其實在離開之前，四哥突然教我這法門的時候，我就在想……這法門會不會真的發動了，那我一定是會殺很多人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吧……”

    “四皇子？”林越忍不住問道：“秋禾姐……你是說，這法門是濟王兄傳給你的？”

    “……對?！逼吖骺粗?，說道：“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應該是妖族的陰謀吧？告訴我吧，好嗎？”

    林越深吸一口氣，說道：“秋禾姐，這不是你的罪……”

    他當即將這次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反正七公主也猜出來七七八八了。

    “惡魂她已經散去了啊……”七公主嘆了口氣。

    “秋禾姐，你的惡魂為什么要故意誤導，讓人以為是佛祖教給你善惡二心法門？”林越忍不住問道。

    七公主聞言沉默了一下，說道：“她……應該是想幫四哥掩蓋吧……”

    林越深吸一口氣，說道：“秋禾姐，我和你說過，皇子之中有一人投靠了妖族，你覺得這個人會不會……”

    “應該就是四哥吧……”

    七公主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悲哀和傷感，“這么說來，四哥也是為了救我，才露出了破綻……不管他打算做什么，至少他對我的好是真的……”

    “秋禾姐，你要替他隱瞞嗎？”林越問道。

    七公主沉默了半晌，說道：“弟弟，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么做？”

    “我會隱瞞?！绷衷胶敛华q豫地說道：“在我心里，我和我身邊的人最重要，其他人都無所謂，公和私，總要選擇一個?！?/br>
    七公主又沉默了很久，才說道：“四哥和我說過，自他誕生以來，他和我一樣都從未殺過人，這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他能理解我，他是真正心懷眾生的人，但……為什么四哥要幫妖族？”

    林越沉吟了一下，說道：“今日四皇子也說過，只愿人族永存，或許他的想法和我們不一樣?！?/br>
    七公主沉默依舊。

    “秋禾姐是在猶豫嗎？”

    林越嘆了口氣，說道：“四皇子確實救了你，你若要隱瞞，我也覺得很正常，只是……”

    七公主看著他。

    “抱歉，秋禾姐?！绷衷絿@息道：“二哥為了保護我，避免被妖神偷襲，在我身上留下了部分元神，我們剛才所說的話，二哥恐怕已經知道了……”

    七公主微微一怔，隨即緩緩閉上眼睛，沉默了一下，才喃喃道：“謝謝你，弟弟?！?/br>
    林越遲疑了一下，搖頭道：“秋禾姐，你好好休息吧?！?/br>
    他站起身，當即消失不見。

    “四哥……”七公主喃喃一聲，眼角逐漸有淚水落下。

    ……

    林越出現在府內的楓葉園之中，看著滿地凋零的如血楓葉，嘆了口氣，說道：“二哥?！?/br>
    “我都聽到了?！?/br>
    坐在輪椅上的二皇子，出現在一棵楓樹下，伸手接住一片楓葉，輕聲道：“我果然沒看錯，你真的是重情之人，別擔心，七妹很聰明，她明白你的意思，這也是她所期望的?！?/br>
    林越默然。

    他明白。

    七公主是想為四皇子隱瞞的，卻因為他直接暴露了四皇子，然而七公主還要謝他。

    因為這是她期望的。

    七公主與二皇子、人祖是同樣的人，比起私情，更重視族群。

    即使現在因為四皇子對她的好，讓她產生了遲疑，遲疑是否應該替四皇子隱瞞，但最終她也一定會說出去。

    這是她的道心。

    無論四皇子對她再好，她也會揭穿他，縱使她因為這份虧欠要賠上自己的性命，她也會這么做。

    林越也猜到了這一點。

    所以，他并沒有瞞著二皇子以神念偷偷交流，而是直接說出了口。

    他不在意族群，并不是為了族群而揭穿四皇子，而是因為他在意身邊的人。

    既然七公主陷入糾結，就由他來當這個壞人。

    “二哥?！?/br>
    林越嘆了口氣，說道：“幾乎可以確定是四皇子投靠了妖族吧，但我不太理解，今日他還說了‘只愿人族永存’這種話，為何要幫妖族呢？”

    二皇子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但還是親自問問他吧?！?/br>
    “現在動手？”林越問道。

    二皇子緩緩搖頭，說道：“太子已經將他鎮壓了?！?/br>
    林越微微一怔，問道：“他沒反抗？”

    二皇子沉默了一下，說道：“按理說，他應該知道一旦暴露，他就必死無疑，但他既然出于私心幫了七公主，留下了破綻，也應該有所準備才對，可是他并未反抗?！?/br>
    他嘆了口氣，說道：“不過，他和七妹其實很像，他的目標已經達成了，但他也知道愧對我們，恐怕是想以死謝罪吧……”

    “以死謝罪？”林越默然頷首。

    七公主確實也是這樣的人。

    人性本就矛盾。

    即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也依然有輕重之分。

    “二哥，我可以帶秋禾姐去見見他嗎？”林越問道。

    “去吧?！?/br>
    二皇子微微頷首，“也應該見見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