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任何規則都不可能完美。

    妖族顯然就是在利用這真實夢境的漏洞。

    林越默然不語地瞥了一眼面前的這兩塊石板，并未選擇，只是靜靜地看著面色呆滯的青燈教教主。

    此時，青燈教教主在身旁那兩塊石碑亮起來的同時，眼神就徹底變了。

    ——他聽到了無數個聲音涌入了腦海，清晰而又無窮無盡。

    “呸！邪魔外道！還想禍害遺千年？去死吧！”

    “殘害那么多人，你還能活一千多年？憑什么？你別想活著！”

    “哈哈，想不到俺還有這么一天？”

    “去死吧！”

    “憑什么你這種人都能活一千多年！”

    “幸好有這神夢使者，否則豈不是得讓你禍害我們一千多年？”

    “你也配活著？去死吧！”

    “死吧！”

    “去死吧！”

    無數個唾罵聲仿佛無數的雨點一般鋪天蓋地地砸向了他，雖然他不在雨滴，但如此多的雨滴也讓他腦海中瞬間陷入了一片混亂。

    入圣強者對于信息的容納極強，一瞬間記住千百本書籍也不過等閑。

    可這是不知多少億人的唾罵！

    青燈教教主的腦海瞬間就被這無數人的唾罵聲占據了，達到了承受的極限，以至于他元神運轉都開始艱難停滯，整個人都變得呆滯了起來。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歷史上有許多的偉大之人都抵不過眾口鑠金地指責。

    縱使是一顆蛻變出大執念的道心，在這億萬人的唾罵之中，也開始瀕臨破碎。

    “不……我錯了……放過我……放過我……”

    青燈教教主痛苦地彎下了腰，死死地抱著疼痛欲裂的腦袋，有些瘋癲地隨著本能求饒起來。

    即使億萬人的唾罵無法傷害他的神魂，但也能讓他的道心受到重創。

    短短十息。

    刻有‘功德可抵罪孽’字樣的石碑上，已有一千多萬人選擇。

    而刻有‘功德不可抵罪孽’的石碑上，卻是足足有超過二十八億人選擇！

    數十億人的唾罵，也化為無盡的暴雨盡數砸在青燈教教主的心頭。

    “天下人決定天下事?！?/br>
    神夢使者略顯滿意地看了一眼石碑上的數字，說道：“此乃天下人的決定，無論是誰都不可阻止?！?/br>
    他看向依然處于痛苦之中的青燈教教主，冷聲道：“那么，開始處刑吧?！?/br>
    “不……我不能死……不……”淹沒世界的唾罵之中，青燈教教主只能勉強發出聲音。

    “青燈教教主，你的罪孽乃是兩千四百零五?！?/br>
    神夢使者漠然道：“按照處刑的規則，將會削減你兩千四百零五年的壽元，而你剩余的壽元不足承擔這處刑，所以判罰你……死罪！”

    只見周圍的迷霧翻涌而來，化為一只不可名狀卻龐大如山的詭異霧氣存在，嘶吼著張開巨口，將青燈教教主吞了下去！

    無聲無息地，青燈教教主已然消失無蹤，而那不可名狀的龐然大物也隨之煙消云散。

    與此同時，林越聽到二皇子的聲音傳了過來：

    “青燈教教主的元神也在同時被滅了……確定了，這真實夢境的確已經將所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其中，唯有證道強者能夠幸免?！?/br>
    林越沉默不語，只是看著那神夢使者。

    第153章 人

    迷霧散盡。

    “怎么樣？”

    此時的靜室內，二皇子正坐在林越的面前，輕聲道：“十七弟，你覺得青燈教教主這個結局，公平嗎？”

    “此人乃是魔道巨梟，本就殺人如麻，死了也沒什么?！绷衷秸f道：“但確實談不上公平?！?/br>
    青燈教教主本就是該死之人，死了便死了。

    但是……

    “看來，你也已經預見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br>
    二皇子輕聲道：“青燈教教主死不足惜，但這樣下去，也會有很多不該死的人被所謂的公開判決處死，而且就死于天下人的選擇?！?/br>
    林越微微點頭。

    那什么神夢使者完全是利用了真實夢境的規則漏洞，只說部分真話。

    “連入圣強者都任由宰割，這真實夢境未免也太可怕了?！绷衷骄従弴@了口氣。

    “是很可怕，但這也能說明一件事?！?/br>
    二皇子說道：“這源于太初之子的真實夢境一定是遵循規則的存在，若是妖族想怎么運用就怎么運用的話，豈不是輕易就能殺光大雍的強者？只是因為妖族足夠了解這真實夢境，才能夠利用之?！?/br>
    林越也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妖族既然敢拿出來用，至少是有一定把握的。

    “這樣下去，恐怕大雍會損失不少國運?！?/br>
    林越沉吟著說道：“入圣強者和那些有望入圣的天才，得盡可能保住吧？二哥可有方法？”

    “魔道的入圣存在，幾乎都保不住?！倍首游⑽u頭，說道：“三教的入圣存在損失應該會很小，我夏鴻氏恐怕也會好些個皇子公主難以保住，太子推演下來，單單是強者天才上的損失，估計就會讓大雍國運損失兩成左右?！?/br>
    “兩成？”林越皺眉。

    大雍國運占據人族氣運的七八成，兩成也相當于人族氣運的一兩成了。

    而且人族氣運整體也會縮減一兩成。

    如此算下來，兩忘城那邊的氣運占比也會上升。

    更別說這還沒計算民心的影響。

    “太子提出了一個建議?！?/br>
    二皇子緩緩說道：“殺掉所有對大雍歸屬感不足的凡俗，徹底掌握民心，雖然也會導致國運略微下降不足半成，但可以保證大雍強者還活著?！?/br>
    “什么？”林越不由得愣住了，“這……”

    “太子是說真的?！?/br>
    二皇子沉聲道：“氣運的確不在于凡俗，凡俗只是因為數量夠大，眾生意志會影響氣運所向罷了，但事實上哪怕殺掉九成九，剩下凡俗數量也足以影響氣運所向，而真正決定氣運的是強者和環境，你說再多的凡俗，能擋得住一位入圣強者嗎？雖然很殘酷，但這個方法確實有用?！?/br>
    林越喃喃道：“死這么多人，這等大罪孽……”

    “不會有罪孽的?！倍首游⑽u頭，隨即問道：“你覺得這個方法如何？”

    林越深吸一口氣，緩緩搖頭道：“我雖然不怎么在意無關之人的死活，但也不想參與這種泯滅人性的決定，二哥不必問我?！?/br>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br>
    二皇子笑了笑，說道：“不用擔心，我沒答應，太子也不敢這么做的?！?/br>
    他微微搖頭，說道：“如此泯滅人性的做法，也只有他能想到了，他只會思考最有效的方法，至于人命？只要人族不滅，他根本不在意?！?/br>
    林越默然。

    絕對冰冷的利益計算，只考慮生存得失，這就是太子。

    “除此以外，還有其他方法嗎？”林越問道。

    而二皇子沉吟了半晌，卻是忽然問道：“今日被處刑的只是一個魔道中人，死有余辜，但倘若是其他人呢？比如十三皇子，或者是人祖殿的荒古殿主？”

    林越微微皺眉。

    他查過，十三皇子的功德是一萬五千六，罪孽是一萬四千多。

    倘若功德罪孽不能抵消，十三皇子一旦上了公開處刑，就要削減一萬多年壽元，那也是必死無疑的。

    荒古殿主也是有上萬功德和近萬的罪孽。

    這兩位……

    一個是身在黨爭的風暴之中，殺過不少其他黨派的重臣。

    另一個則是為人祖殿抓出不少暗中投靠妖族的人族jian細，這些jian細有許多身居高位，同樣有國運保護，但很多情況不能在明面上暴露，只能暗中動手，也遭到國運反噬。

    長年累月下來，罪孽也相當驚人了，只是有功德壓著，國運護著，才不在意。

    除了這兩位，還有一些人也是如此。

    這些人對于人族而言，就是真正的功臣。

    “這些人若是上了公開處刑，那神夢使者一旦再說些那般以偏概全的事實，天下人聽了，怕是多半都會選擇讓這些人去死?！?/br>
    二皇子輕聲說著，轉頭看了林越一眼，問道：“這些人有不少都稱得上是人族功臣，將來卻是有可能會被他們庇護的人族所殺，天下間最可笑的事莫過于此，十七弟，你覺得……這件事公平嗎？”

    “二哥……”林越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公平嗎？

    他知道，無數凡俗只是因為什么都不了解，只是因為那妖族帶來的真實夢境除了不少真正的惡人。

    所謂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這世間絕大多數人本就是這樣一種容易聽信謠言的存在。

    他知道錯的是妖族，但……

    “太子之所以提出屠戮凡俗這個方法，就是因為他推演到了將來會有不少人會因為天下人的盲目和無知而憤怒?！?/br>
    二皇子輕聲道：“方才我在帝鴻殿否決他的提議時，他還和我說，將來我會后悔的，呵呵……或許吧，曾經我確實后悔過不止一次了，但如果再來一次，我應該還會這么選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