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待師尊和二皇子離去，林越這才走進百里鳳至的屋內。

    此時她已經換下了那身英氣的武者袍，穿著暗紅色的長裙，挽起的長發也披散在肩頭，正在屋內沏茶。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身子也有些孱弱感，仿佛風中殘燭一般，搖搖欲滅，沒了往日女武圣般的英氣，反而像是時日無多的病弱女子，沏茶的手都有些發顫，倒水都拿不穩茶壺，旁邊的地面上都是摔碎的茶壺。

    林越微微一怔。

    他知道。

    她現在的神魂太過脆弱，與過于強大的身體不匹配，無法控制身軀，還會被身軀拖累，所以才不得不散功。

    現在的她，或許還不如凡人，神魂弱小的情況下，連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好。

    她此時的情況，與當年救了母親的司陽奇一樣。

    林越沉默了一下，隨即裝作無事般地露出一抹笑意，走過去從她身后抱住了她，柔聲道：“在泡茶呢？”

    “殿下？”

    百里鳳至嚇了一跳，指尖一抖，茶壺差點掉在地上，隨即反應過來是林越，這才松了口氣，說道：“是給總殿主和二皇子準備的，今天有些控制不好身子，慢了一些?！?/br>
    “二哥和師尊已經走了?！绷衷秸f道：“讓侍女來吧?！?/br>
    “走了？”百里鳳至一愣，隨即默默地放下茶壺，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倒水泡茶，說道：“那就給殿下喝吧?！?/br>
    她手一抖，茶壺卻是又差點摔落，林越伸手替她接住了。

    百里鳳至有些慌亂地接過茶壺，勉強笑道：“我來就好，沒事的，馬上就好，殿下你等一下?！?/br>
    “不用了，我不渴的，你好好休息吧?！绷衷饺崧暤?。

    百里鳳至又沉默了一下，說道：“聽說殿下突破了，殿下要閉關修行，穩固境界嗎？我去幫殿下收拾清掃一下靜室吧？”

    林越暗自嘆了口氣，說道：“不用了，我暫時不用閉關?！?/br>
    “……那我……”百里鳳至張了張口，卻是什么都說不出來。

    她忽然發現，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過去她是殿下最得力的心腹，最有本事的貼身護衛，她也一直覺得自己是殿下的左膀右臂……

    但現在，她失去力量，變回凡人之后，她忽然發現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

    甚至還不如一個凡俗侍女，至少不會像她這樣連一壺茶水都泡不好。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還能做什么呢？

    甚至以她現在脆弱的身軀，也沒法像以前那樣服侍殿下，而且至今她也沒能留下一兒半女，今后就更沒機會了。

    多年前，她一個人在西北邊關的時候就曾想過，如果半妖身份被人發現的話，她可能真的就一無所有了，也沒機會再見到娘親。

    但……到頭來，還是什么都沒了。

    看著桌上這只壞了的茶壺，百里鳳至緩緩垂下眸，眼前的視線也逐漸模糊了起來。

    “鳳至?！?/br>
    林越環著她的腰，雙手抱著她，柔聲道：“以后別叫我殿下了，我一直想聽你叫夫君呢?！?/br>
    百里鳳至死死地咬著下唇，低聲道：“可是……我現在這樣，哪有還有資格當你這個皇子的王妃，我只是一個什么都不……”

    “你什么都不用做，等著我就好?！?/br>
    林越打斷了她的話，輕聲道：“更何況，你最清楚了，我本來就不是什么皇子，只是冒充的罷了，過去的我，不也只是一個凡夫俗子？”

    百里鳳至沉默了一會兒，低著頭轉過身來，不讓他看到淚水，雙臂用力地抱緊了他。

    仿佛害怕連這最后一根稻草都抓不住的溺水者。

    只能聽到她在他懷里，低低地喚道：“夫君……”

    “我保證?！?/br>
    林越在她耳畔一字字地輕聲道：“我一定會讓你恢復的?！?/br>
    第120章 無量星空

    府內湖邊，林越坐在一塊光滑的臥石上，握著魚竿靜靜垂釣，而他的意識則是沉浸在永暗輪回棺的幻境內。

    夜色中，獸吼聲響徹天地，轟鳴聲不斷，山峰崩塌，波蕩不休，大地如海面般起伏。

    更有一道道異象光芒沖天而起，一次次引發大地動蕩。

    不知過了多久。

    異象消散，波蕩漸平，轟鳴和獸吼也逐漸消失。

    虛空微微波動，林越的身形憑空出現在了靜謐的山谷內。

    山谷內的篝火前，身穿獸皮的人祖一如既往地烤著rou等待著他，泛著笑意的重瞳看了他一眼，問道：“殺完了？”

    “嗯?！?/br>
    林越點點頭，在篝火旁坐了下來，“神獸血脈的圣獸還是挺棘手的，以我現在的實力，同時對付五只就是極限了，這還是建立在它們不逃的基礎上?！?/br>
    “已經很離譜了?！比俗鎲∪皇Φ溃骸澳愣歼€沒合道，就能有這份實力，簡直超乎想象，終極之道確實可怕?！?/br>
    “神獸血脈的圣獸雖然媲美人族的逆天入圣，但畢竟不懂陣法，也沒有仙丹恢復?！?/br>
    林越微微搖頭，“若是五個人族的逆天入圣，就沒這么好對付了，我恐怕一個都殺不了?！?/br>
    他現在的實力相當于各方面都是頂尖的逆天入圣，五只圣獸都不逃的情況下，他自然能殺光。

    但人族要聰明得多，除非他動用神器半神器，否則一個都殺不了。

    “陣法……”

    人祖感嘆一聲，“我也沒見過所謂的陣法，守護部族也是靠內天地領域的手段，后世的修行還真是繁榮啊?！?/br>
    說著，他遞給林越一串烤rou。

    “其他的不好說，如今大雍的生活確實比永夜好了很多，修行者手段確實多?！绷衷浇舆^烤rou咬了一口，“以后等您重獲rou身之后，我就帶您見識一下，您天天擱這吃烤rou，連好點的調料都沒，還只能烤，我到時候帶您試試帝鴻城最好的廚藝?！?/br>
    “哦？那我可就等著了?！比俗媛勓杂行捯馍嫌?。

    林越點點頭，又說道：“不過，至今我也沒找到您最后一道殘魂的蹤跡，或許……不在大雍？”

    他這些年幾乎走遍整個大雍，但并未感應到人祖的殘魂。

    大雍沒有的話，似乎也只能是在永夜了？

    “慢慢找，我也不急?！比俗嬲f道：“你自己的事為重，待你合道成功之后再找便是?！?/br>
    林越無奈搖頭道：“還從來沒有人以終極之道合道入圣，似乎還需要道心圓滿，我也沒什么把握，只能盡力?！?/br>
    人祖頷首道：“盡力就夠了?！?/br>
    ……

    現實的湖畔。

    林越緩緩睜開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湖面，“合道……”

    “想幫鳳至恢復，就要得到夏侯狩合道階段的記憶，這就需要我盡快合道?！?/br>
    “若是和預想的一樣，我距離合道只差道心的話，那目前最重要的就是道心圓滿?！?/br>
    “天地如樊籠，世事如枷鎖?！?/br>
    “我心中最難以忍受的就是十二皇子，若是能夠殺了他，就此報仇雪恨，內心通達，道心也會再次蛻變……”

    “既然如此，殺他……就放在首要目標吧?！?/br>
    林越暗自思忖。

    “以我目前的實力，想要殺十二皇子，肯定是不夠的?！?/br>
    “哪怕單挑，我都不是十二皇子的對手，更別說他還有幫手了……”

    他早就調查過十二皇子很多次了。

    萬毒魔祖轉世，心相至毒便是其自創的修行法，與其道完美契合，亦是逆天入圣之中的佼佼者。

    是否有半神器，這一點不確定。

    但一定煉化了太古神靈之力。

    在討伐天上云國的時候，十二皇子曾經動用神力，致使百里之內一切生靈盡數身死，以此誅殺了天上云國的副君，奪得一應傳承寶物。

    當年十二皇子布陣圍困他和七公主，沒有動用太古神靈之力，恐怕也是因為神靈之力太過強大，難以控制的緣故。

    當時的十二皇子也是為了搶鳳冕青，而不是殺人，畢竟一旦動用神力，失手殺了他或者七公主的話，那就是無盡罪孽，十二皇子就算不會當場身死，那也會付出慘痛代價。

    “當年或許沒有半神器，但現在有沒有，也不好說，但活了大幾百年的皇子，怎么可能沒有底牌……”

    林越暗自思索，“要殺十二皇子的話，要準備到最充分的地步?！?/br>
    “第一，皇后體內那道弱化的太初神力，我必須試著煉化?！?/br>
    “第二，十二皇子的毒道太過可怕，我也沒把握抵擋，必須要從七公主那里學會‘心藥解毒’之法，還好我掌握了終極之道的雛形，應該不難學?！?/br>
    “第三，三皇子說過必然會出手幫助十二皇子，我也需要找人牽制住三皇子?！?/br>
    “第四，盡量提前剪除十二皇子的羽翼幫手，直屬十二皇子府的強者倒是沒什么可在意的，但他這一派系與魔道白骨宮走得頗近，白骨宮那位老祖亦是逆天入圣，暗地里有魔道第七始祖的勢頭，得提前除掉?！?/br>
    “第五，除了煉化皇后娘娘的那道太初神力，我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提升自己的實力……比如真正掌握幾件合適的半神器……”

    想到這里，林越忽然翻手取出了神器戰刀。

    淡銀色的神器戰刀流轉著星辰般的光澤，其中更是隱含無量之意。

    “我已經可以學習無量之道了，只要無量一成，以終極之道駕馭神器更加強大，正好也可以嘗試深層次認主，發揮出神器真正的能力?！?/br>
    神器，或者半神器，只要神念印刻，即可認主。

    但一般都只能發揮淺層次的基礎能力，而深層次真正的能力，就要懂得其中的道，并且完成考驗才行了。

    當然，看似神器沒比半神器強多少，實際上神器本身蘊含神力，即使沒有掌握同樣的道，也能發揮其基礎能力，而且神器威能也要等到證道超脫之后，才能真正催動，這就是最大的區別了。

    不過，神器更特殊的地方，乃是‘完全認主’，也即是徹底融合，成為自身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