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沒辦法？是什么事情沒有辦法？她第一個想的就是鎮國公府出事了，牽連到了她的身上。

    但宋知味搖頭，“鎮國公府好好的，他們卻應不會尋你?！?/br>
    他站起來，再不肯說其他，只略帶遺憾的道：“姜姝，你且去吧，我會把孩子們照顧好的?！?/br>
    他輕描淡寫的決定了她的命運。

    她卻不想認命。

    她從不認命。

    她還要他的命。

    姜姝推開窗戶，輕輕吐出一口謝氣。睡是睡不著了，索性熬到天亮出來練刀。

    她來時行李不多，除了幾件貼身衣裳，便只有這把刀跟著。

    這是老和尚臨死之前給她的短刀。也是他的戒刀。但別家和尚戒刀只用來裁割衣物，他卻是用來切豬rou吃的。

    酒rou和尚，葷素不忌，卻沒叫她學會這份灑脫。

    趙mama等人在一邊看著，各個驚訝，沒想到六姑娘竟然使得這么一手好刀。懸夏性子明快一些，鼓起掌來，“姑娘真厲害啊?！?/br>
    但她不知道姜姝的“底細”，朱氏卻是知曉的。她一進門就瞧見這幅樣子，眉頭一皺，趕緊過去道：“姜姝，姑娘家，還是少練刀的好?！?/br>
    她生怕姜姝曾經殺豬的事情露出馬腳。這怎么能行呢？姜姝和慧慧都還沒有說親。

    姜姝卻笑著收了刀，習慣性的仔仔細細用帕子擦拭刀身，然后抿唇溫和的笑：“母親，這是我家師父給我的刀，他臨終前囑咐我要多練，我答應過的，便不能失信于他?！?/br>
    這話一出，朱氏一愣，猶豫片刻，道：“既是你家師父的遺言，那便算了?！?/br>
    想了想還是叮囑，“但在外頭，千萬別被人發現了?！?/br>
    姜姝笑著哎了一聲。

    她這般的態度，與昨日的溫婉乖巧倒是有些不同。

    但無論如何，這性子倒算不得壞。至少比她想象中好上了太多，實在是不像鄉野之中長成的。她也沒有多想，只把這功勞歸功于識字的老和尚身上，以為是他教導的。

    于是便更加感激，笑著道：“我已經遣人去白馬寺了，等那邊安排好了，咱們就過去為你家師父做場大大的法事?！?/br>
    姜姝真心實意道謝：“多謝母親?！?/br>
    朱氏：“咱們一家子人，謝什么呢？”

    她有意親近，因說到做法事，便尋了個話茬子遞過去：“你信佛么？”

    姜姝點頭，“信的?！?/br>
    朱氏：“是你自小長在廟宇里的緣故？”

    姜姝想了想，搖頭道：“倒也不是?！?/br>
    她跟老和尚都不信佛。若是信，怎么能在佛祖面前吃rou殺豬呢？

    只是經歷了前世種種，她覺得這世上應有神佛。

    她認真回道：“上有神佛，便有寄托?！?/br>
    蕓蕓眾生，所求不過如此了。

    朱氏瞧見她這般神情，突然生出些好奇，“姜姝……你有所求？”

    小小年歲，說出來的道理倒是通透。

    姜姝點頭，“是啊，有所求?！?/br>
    所求還挺多的。

    等第三日，她被朱氏帶著去白馬寺為老和尚做法事時，便虔誠的跪在佛祖之下，道：“母親，再允我在這里為兩位故人祭上轉生燈吧?！?/br>
    洛陽有習俗，未滿十五歲故去的祭轉生燈，滿了十五歲的點長明燈。

    朱氏自然無不應允。她請了方丈來，問：“他們去世時多大的年歲？”

    姜姝一時之間竟然答不上來。

    她被綁去淮陵的時候孩子們剛過六歲生辰，但她在淮陵活了多久，卻是不知道的。

    剛開始，她意識讓醒，還在心里估算著過去了多少日。但時日一長，她已經活得恍恍惚惚，如昏如沉，自然也就沒記住日子。

    她只能估摸著去：“六歲多吧？應該不至七歲?！?/br>
    那般難熬的日子，她應該沒有堅持到一年。

    朱氏點頭，“叫什么名字呢？”

    姜姝：“男孩叫柏行，姑娘叫丹韻?！?/br>
    她生的是龍鳳胎。彼時宋家人都歡喜，名字還是老宋國公親自取的，大笑著道：“喜至我家，弄璋弄瓦?！?/br>
    朱氏聞言點頭，見她面露悲傷，倒是沒繼續追問下去他們是什么關系，只道：“逝者安息，早已經投胎轉世去了，你不要傷心?！?/br>
    姜姝怔怔好一會兒，又問：“還有一些故人，我不記得名字和祭日了，可否合點一盞燈？”

    秦趙兩位mama，春夏秋冬四個丫鬟如今還在世，寫她們的名字不合適，只能遙遙為上輩子的她們在佛祖面前求個好前程。

    朱氏便覺得姜姝是個至情至孝之人，更加滿意，道：“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方丈在一邊等著，等她們說完了才笑著道：“如此，應該還剩下最后一位逝者了？”

    姜姝點點頭，“是我家師父，俗家名姓不可知，但法號為空名?！?/br>
    方丈詫異：“是和尚？”

    姜姝點頭，“是?！?/br>
    方丈呢喃空名兩個字，半晌后笑著道：“空空來，空空去，無名無姓，倒是自在?！?/br>
    他道：“既然是和尚，便也不用俗家名姓，只用法號就行?！?/br>
    又問，“可知逝去時的年月？”

    姜姝點頭，“知曉的。祭日是元狩四十三年臘月十三日?！?/br>
    方丈：“可知生辰年月？”

    姜姝搖頭，“這個師父未曾說過，但看著應有七十歲左右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