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老夫人動容，“你是個好孩子，我和謝讓都承你的情?！?/br>
    她道：“你放心，我親自寫信與你母親說明此事?！?/br>
    若是想要送葬，便不能再隨意找借口了，說不得一路上還會有人看見，被人說道不好。有些事情，朱氏作為母親，是不能被瞞在鼓里的，否則以后要離心。

    壽老夫人為姜姝著想，當場寫了信給朱氏，“我讓錢mama跟你一塊去?！?/br>
    等姜姝要走的時候，謝讓知曉她還要來送葬的事情，又追出來道謝。

    他一身塵埃，霜雪加身，因著她肯為兄長遮傘，在風雪中朝著她再次行了一個大禮。

    姜姝抿唇，突然生出了一些悲憫之情。

    無論方才鄔慶川說起自己被齊王斗去蜀州十年的時候有多悲憤，說起自己為了志向無兒無女時有多無奈，但十年后，他確實是跟博遠侯府走在了一起，自然而然的，應當也成了齊王的人。

    若蘇行舟確實是博遠侯府大少爺林冀所殺，那他和謝讓之間，走到最后那個地步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也太可悲了些。

    六歲碰見恩師，繼承先生的志向，一往無前，想成為天下百姓的一把刀，讓姝王拔他出鞘，揮刀向世間渾濁。

    而后苦讀十年，十七歲中探花，卻被權貴愚弄，meimei去世，還籍淮陵。

    二十歲重回洛陽，兄長含冤，走投無路，又發現先生開始變了。

    他最后是不改其志而亡，還是背叛了二十多年的志向而亡？

    姜姝不由得道：“謝讓?！?/br>
    謝讓凝眸看她：“姜姑娘？”

    姜姝：“看開些吧?！?/br>
    謝讓怔怔，不懂她這句話的意思，正要發問，就見她已經走了。

    他大步跟過去，卻聽她道：“就當我交淺言深罷?！?/br>
    他就不好問了。

    但他認真的說，“我記住了?！?/br>
    ——

    姜姝回了鎮國公府，朱氏接了信，面上不顯，但等送走錢mama之后，連忙拉著姜姝去問，“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說想你跟著一塊去送葬了？”

    她抱怨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多晦氣啊，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br>
    姜姝解釋：“去世的那位公子是壽老夫人家的晚輩，她老人家白發人送黑發人，想去送一送，正好我在，便讓我跟著去?！?/br>
    朱氏雖不滿，但到底還是顧忌壽老夫人的面子，道：“哎，這都是什么事！”

    本來事情到這里也就行了，但偏偏姜三少爺從外頭回來，聽聞此事，撇嘴嘀咕了一句，“別是她自己想去的，借著老夫人的由頭騙咱們呢?！?/br>
    朱氏瞪他：“你胡扯什么？”

    姜三少爺本來是隨口一說。他被姜姝懟過幾次，自然也就說不出好話。但壞話說出口，他喜歡為自己圓回來，免得別人以為自己是胡口亂說，壞了臉面。

    便一本正經的道：“母親想，壽老夫人是什么人，怎么會如此這般的拎不讓，竟然要在快要過年的時候帶著六meimei去給一個素味平生的死人送葬？”

    朱氏神色遲疑起來。

    姜三少爺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越發的理直氣壯：“母親再想想，壽老夫人的晚輩能是誰？我們怎么不曾聽聞過？”

    壽老夫人娘家死絕了，夫家只剩下一個鄔閣老，鄔閣老又無兒無女……不曾聽聞有什么去世的晚輩。

    如此一起疑心，便馬上提了趙mama來問。趙mama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先還不肯說，朱氏罵道：“老貨，我讓你去是看顧她的，她初來洛陽不懂事，免不了要犯忌諱，但你是老人了，怎么連這個都不懂?！?/br>
    趙mama還在猶豫，朱氏氣急：“我是她的母親，我難道會害她不成？若不是怕傷著她的臉面，我如今就是要問她了，哪里還用得著審問你?！?/br>
    趙mama心中不定，想了想，還是道：“今日先去的壽府，壽老夫人歡喜咱們家姑娘，拉著說了好一會話，后來要出門，便又牽著咱們姑娘一塊去?！?/br>
    姜三少爺在一邊，“去的誰家？”

    趙mama：“鄔閣老的弟子，謝家?！?/br>
    姜三少爺又開始事后諸葛亮了，馬上道：“母親瞧瞧，被我說中了吧！”

    又問，“逝者是誰？”

    趙mama：“姓蘇，蘇行舟?！?/br>
    姜三少爺：“竟然是他——怪不得那日六meimei為了他來罵我?！?/br>
    他嚷嚷一句，“謝讓和蘇行舟可都是淮陵的，搞不好六meimei之前跟他們都認識，求著壽老夫人替她瞞著過去拜祭呢?！?/br>
    朱氏臉色越發不好，叫貼身mama去，“快叫姜姝過來見我?！?/br>
    姜姝便剛回去坐了沒一會，又被叫了過去。她走到院子門口，第一個見的是跪在門口的趙mama。她快步過去，彎腰想將趙mama扶起來。

    但趙mama卻不敢起來，只搖頭，小聲道：“姑娘，別管老奴……夫人問您去謝家拜祭蘇公子的事情呢?！?/br>
    姜姝安慰道：“無事的，你起來，我跟母親說?！?/br>
    見趙mama還在猶豫，她道：“你是我的人，母親顧忌我，會給我面子的?！?/br>
    這兩日還在下雪，冰天雪地的，如此跪著，怕是腿要壞了。

    她還記得當年母親責備她帶著懸夏過年的時候捉魚吃，將懸夏的手掌也打壞了，后來十年，每到天寒的時候懸夏的手就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