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你是老天派來幫我升官發財的貴人，區區小事，不算什么?？头磕抢锇察o些，我安排齊整了，送你過去?！?/br>
    他們對著吃飯。她原沒什么胃口，勉力喝了半碗白粥，吃了一個湯包。他洗了把臉，摸到臉上的血痕結了痂，有點麻癢。

    她瞧見了，低頭道：“是我對不住了。我……一定把督公交辦的事做好?！?/br>
    “這倒沒什么。你吸水煙幾年了？”

    “也有四五年了?！?/br>
    “你……今年多大？”

    “我二十歲了?！?/br>
    他心里一軟，忽然有點唐突地問道：“袁姑娘，冒昧問一聲，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訴我嗎？”

    她微笑道：“我叫袁昭，昭昭明月的昭?！?/br>
    第304章 九華篇之方略

    金九華將自己的打算向高儉稟告了一番。高儉聽得笑了：“九華， 到底是你腦子轉的快，你便打著我的旗號，帶她四圍走走， 拖個一年半載， 再做打算?！?/br>
    “那……去軍營的事， 還請督公行個方便?！?/br>
    “這倒好說，我跟兵部堂官打個招呼也就是了， 你們不要敲鑼打鼓地去，惹人注意。持著咱們府上的腰牌，到里面轉轉無妨?！?/br>
    金九華道：“屬下明白， 不過是情急之下的說法， 督公既然知道，也千萬別說破才是?！?/br>
    高儉抱著手道：“你跟著我久了， 想的也差不多。你跟袁姑娘說的這些， 也正是我的心事。南京是留都， 原是兵家必爭之地， 如今軍紀廢弛得不成樣子。我倒是有心整頓南京軍務，只是……老祖宗叫我到這來， 不是為了這個。南京兵部那些酒囊飯袋， 整日在秦淮河上醉生夢死， 指望他們也難。罷了， 這些先不提， 袁姑娘的事， 你全權做主就是?！?/br>
    袁昭按時吃藥用飯，到底年紀輕， 恢復得很快。過了二十來天，黃大夫將她脖子上的棉布解了下來， 又涂上藥油。

    金九華站在旁邊看著，笑道：“老黃，你倒是下手輕點。這是個姑娘家，不比我們皮糙rou厚的?！?/br>
    黃大夫左看右看，很是得意：“袁姑娘莫怪，我是做粗活的，砍手砍腳倒是本行，跟屠夫也沒兩樣了。這藥油可是我家傳的東西，督公的箭傷，還有金公公的刀傷，都是用的這個，看好的多快?！庇挚粗鹁湃A的臉：“看你就沒用藥油，細看臉上還有兩道白印子?！?/br>
    袁昭有點窘迫，金九華道：“不妨事，我的臉不金貴?！?/br>
    兩個人一起笑起來，袁昭臉上也有了一絲笑容。她從鏡子里瞥見自己的脖子上仍有淤痕，伸手輕輕碰了一下。黃大夫道：“痕跡是去不掉了，假以時日，能淡一些?！?/br>
    她神色平靜，微笑著道了謝。金九華道：“下了幾場雨，眼看秋天了，穿高領衫子，一點瞧不出來?！?/br>
    她說道：“這都是小事，不要緊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br>
    她聲音還沒有完全好轉，有些暗啞，說得很慢，卻異乎尋常的柔和。等黃大夫走了，金九華小聲道：“袁姑娘，這次去新江口兵營，你穿著女裝，怕是不方便，不如……”

    她很聰明，立刻答道：“我扮作小火者，只說是你的手下?！?/br>
    他將一身青布貼里放下：“讓你扮中官，十分委屈。還有你的名字……”

    她想了想：“不如就將我的姓名倒轉，叫趙原就是了。橫豎族人也說我是冒充的，真正的袁昭早就死了?！?/br>
    他嘆了口氣：“我也是斷絕六親之人，都一樣。我叫他們給你做一個趙原名字的腰牌，以后出入方便?！?/br>
    她將衣裳換上，又梳了個利落的發髻，戴上三山帽，活脫脫是個小火者。她眉眼本就英氣，這身打扮并不違和。金九華帶她一路出了角門，問道：“你可會騎馬？”

    “會?！?/br>
    他就吩咐人牽過兩匹馬來，又躬身伸出胳膊，想扶她上馬。

    袁昭微微一笑：“不必了?！彼讣驳胤砩像R，單手提著韁繩，兜了個大圈子才回來，又快又穩。

    她輕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同行。金九華見她傲氣灑脫，心里便是一動。兩匹馬一前一后飛奔出去。

    馬匹飛馳，也像是將煩惱拋在一邊，她臉上漸漸舒展開了。金九華道：“袁姑娘，沒想到你的馬騎得這么好?！?/br>
    她微笑道：“也是從小練出來的?！?/br>
    暑氣退去了大半，南京城內大街小巷觸目皆是生機勃勃的綠色。他們打馬從玄武湖邊路過，金九華就放慢了些，指著湖中間的一大片荷花笑道：“真是好看?！?/br>
    袁昭看著滿眼的綠葉紅花笑了：“是很美。不過咱們忙著正經事，不著急趕路??？”

    金九華道：“不急，先讓我看上兩眼。不瞞你說，我是北直隸高陽縣人氏，家鄉旁邊就是一個很大的湖，叫做白洋淀，里頭到了夏天，也是這副景象。雖是北方，卻更像這邊?！?/br>
    她哦了一聲，就放松了韁繩慢慢跟著，兩個人在湖邊石板路上繞了一段，風帶著荷花的香氣溫柔地撲在臉上，遠處傳來聲聲蟬鳴。袁昭見他若有所思，小聲道：“金公公，你離家也很久了吧?！?/br>
    金九華點頭道：“我十歲那年，家人想送我進宮，結果沒挑上，就充了凈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