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扶高儉：“二哥，別哭了?！?/br>
    高儉只是搖頭：“笨蛋，你懂什么?！?/br>
    沈芳愣了一下，小聲道：“大哥，他泉下有知……”

    高儉忽然轉過頭來，將他的手一把甩開：“大哥也是你能叫的，你……你認識他嗎？”

    沈芳退了一步：“我……不認識?！?/br>
    高儉眼睛都紅了，不管不顧地叫道：“大哥文武雙全，你算什么東西，要不是他死了，干爹哪只眼睛能瞧得上你?！?/br>
    沈芳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咬著嘴唇不做聲。

    高儉說完了，見他垂著眼睛，睫毛上全是眼淚，心里也后悔起來。沈芳抬起頭來說道：“二哥，干爹在隔壁，今天是年三十，咱們……別叫他傷心?！?/br>
    高儉嗯了一聲，擦擦淚，沈芳便上去幫忙整理他的衣裳。

    高儉轉過頭去，咳了一聲：“大哥……天資聰明，心地又特別好。論理，我也該陪著干爹出城去，死的為什么不是我呢?！?/br>
    沈芳聽見這話，就發了怔，高儉道：“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br>
    他們出了門，高儉將門鎖了，仍回堂屋去。馮時眼睛也是紅紅的，幾個人都強忍著不說話，勉強動了筷子。馮時道：“沈芳，這也是你在家過的第一個年。家里有點冷清了?！?/br>
    他見干爹和二哥都不大吃，自己也將筷子放下了。高儉嘆了口氣，端起幾個盤子，都堆在他臉前，又將一個棗泥卷塞到他手里：“多吃點吧，瘦的跟柴火棍似的?！?/br>
    沈芳忙不迭地說道：“謝謝二哥?！?/br>
    他拿起一根骨頭，狼吞虎咽地吃著，高儉伸手給他將上面的rou撕開：“慢點，別一個不留神噎死你?！?/br>
    馮時默默看著他們兩個，嘴邊終于露出一抹笑意。

    耳邊傳來零星的鞭炮聲。高儉站起身來，“干爹，我將您教我的那套如意劍法練的熟了，請您指點?！?/br>
    馮時笑道：“這么用功啊，真好?！彼酒鹕?，將墻上的龍泉寶劍取了下來，“走，我瞧瞧去?！庇洲D向沈芳：“芳兒，你慢慢吃?！?/br>
    沈芳聽到這個稱呼，忽然心里跟化了一樣，嗯了一聲。

    他從未吃過這樣好的飯菜，竟是完全不知饑飽。等回過神來，只覺得肚子快要被撐破，飯菜頂著嗓子。

    他扶著墻慢慢挪出去。風吹到臉上，刺骨的冷。院子里點著燈籠，暈黃的光里，馮時將外袍脫了，一身短打，正在和高儉比量劍法。只聽干爹說道：“軍人使劍，首重劈砍。你的架子拿的不錯，可惜還是太在意好看。真上了戰場，那是奔著要人命去的，可不是舞劍。一招不中……”

    他沒再說下去，自己拿著劍走了一招。沈芳見他的招式與高儉相比，沒有大開大合，出劍極為狠厲，直沖著咽喉心口等地方走。高儉會意，自己將緊要處擰了過來，又對著拆解了幾招。

    他們兩個練了一會，臉上都出汗了，馮時停了招，望了望遠處的煙花：“大年三十，還練嗎？玩會兒不要緊的?！?/br>
    高儉用手彈了彈劍身，笑道：“三十就三十，也沒什么，真打起仗來，便不分三十初一?！?/br>
    馮時收劍入鞘：“我先喝點水，咱們再來過?！焙鋈换仡^看見沈芳站在旁邊，呆呆出神，笑道：“芳兒，你是不是也想學？”

    他拼命點頭：“想?！?/br>
    馮時彎下腰去，捏一捏他的臉：“你還小呢，多吃些rou，將身體補一補，慢慢來?！?/br>
    他喃喃地說道：“我什么都學，我也想文武雙全?！?/br>
    馮時見他說得認真，也正色道：“芳兒，想學的好，就得要吃苦?！?/br>
    “我不怕。我……我想讓您瞧得上?！?/br>
    馮時發覺這話頭不對，皺著眉頭看高儉：“儉兒，你都跟他說什么了？”

    高儉將頭扭到一邊：“沒……沒什么?！?/br>
    沈芳也擺手：“二哥他沒……”

    他還沒說完，忽然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張口便吐。馮時猝不及防，冷不丁被吐了一身，污穢沿著衣裳下擺向下流，漫出一股酸臭味。

    沈芳嚇得肝膽俱裂，連忙上手去擦，高儉將他拽開，“別擦了，都沾上了，趕緊洗一洗?！?/br>
    他撲通一聲跪下去：“干爹，我……我不是有心的，我……”

    馮時見他急得臉色都變了，連忙笑道：“你這是干什么，都是小事?！庇掷氖郑骸罢?，干爹有個很大的澡盆，咱們一塊洗個澡，也算坦誠相見了。聽說你也是全白，咱們爺倆一樣的?！?/br>
    高儉垂著頭，一言不發。馮時回頭瞧著他，沉默了一會，笑道：“儉兒，你也來，咱們仨一塊下去，看看能不能把澡盆塞滿?！?/br>
    第283章 馮時篇之驚馬

    冬季刺骨的寒風變成了春天和煦的微風， 天慢慢暖和起來了，一切事物都在生長。沈芳覺得自己似乎長高了些，背也挺直了， 官話也說的流利多了。

    高儉已經默許他跟進跟出， 偶爾也攬著他的肩膀對別人說道：“這是我三弟， 多多關照?！?/br>
    高儉在御馬監有些體面，每次這么一說， 別人就笑微微地沖他點頭，他也趕緊抱拳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