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耀道：“說不定他覺得出城也無路可去。若是一個人到外地，無人投奔，路上說不定就被山賊截了道去?！?/br>
    方維就拿出那張紙來交給他道：“我記得你說過，北鎮撫司有人能看筆跡。這是他死前留下的，不知道是什么?！?/br>
    陸耀將那張紙拿在手里，看得出了神，半晌搖搖頭道：“試試看吧，這可真是難?！?/br>
    他將那張紙仔細折好了，放在懷里。方維道：“我描了一張，你只管拿去?！彼鋈幌肫饤畎岔樀脑?，說道：“要不你派幾個靠得住的人，在三里河附近的橋下徹底搜一搜。那邊的乞丐說，陳九幾日來都是住在橋下的。他死時身上沒有東西，按道理來說，人要是倉皇出逃，也該帶些傍身之物?！?/br>
    陸耀點點頭道：“我這就去辦?！彼叱鋈撞?，忽然又轉回來，笑道：“宅子的事，回頭帶你看看再說?！?/br>
    跟陸耀交待完了，方維松了口氣，又覺得膝蓋隱隱疼了起來。他回值房坐了一會，處理了送過來的幾件公務，心里惦念著方謹，便回自己住所去。

    快到了住所那邊，忽然覺出來有人在后頭緊緊跟著。他心里起了疑，放慢了步子，猛地回頭一看，就看到小菊慌亂地跟在他身后。

    他嚇了一跳，問道：“你怎么？”

    小菊怯生生地走到他身邊，抬著頭看著他，小聲地說：“方公公，我想去看看方謹。我聽說……”

    方維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道：“不方便。你快點回去吧?！?/br>
    小菊往后退了一步，眼巴巴地看著，仍是不死心，又道：“我……我看一眼就走?！?/br>
    他看著她的眼神，心忽然軟下來了。他不說話，抬腳就走。過了一陣，又回頭望望她。

    小菊本來以為是拒絕，又明白過來了，默默跟在他身后。

    他們一前一后地走進了一座佛堂。香火繚繞，小菊有些愕然，方維就在佛前的蒲團上跪下來，她見狀，也趕忙跪在他身邊。

    他就雙手合十，小聲道：“方謹沒事，你回去……好好讀書，別到這里來了?！?/br>
    小菊聽了這話，頭就低下去，喃喃道：“是我拖累了他?！?/br>
    方維見她神情哀傷，搖搖頭道：“孩子，這事從頭到尾，都跟你沒有半點干系。說到底，他是我的兒子，是被我帶累的。沒有把你也裹進去，我們就很高興了?！?/br>
    小菊道：“方公公，不要這么說。當日我聽見他唱戲了，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拉著板車就走了，留著他一個人在那?！?/br>
    方維見她越說越愧疚，臉也白了，眼淚就要奪眶而出，連忙道：“你別想多了。他就是在那吊嗓子，可惜天生嗓門粗，怎么練也不好聽?！?/br>
    小菊聽了這話，忽然笑了起來，又用袖子擦擦眼淚。方維道：“孩子，我認識你，認識你爹，咱們有些交情。聽我的勸，這段時間，別跟方謹來往了，這是為了你們好?！?/br>
    她愕然地看著他，漸漸明白過來，就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跟他走得近了，便有人要害他?！?/br>
    方維嘆了口氣道：“你是個聰明姑娘，心里有主意的。方謹的心思，我好歹也知道些?！?/br>
    小菊的臉慢慢紅了，說道：“我們沒有……”

    方維道：“還好是沒有，若是有什么，我就該自己動手打他了?！?/br>
    她聽了這話，神情有點慌，方維搖搖頭道：“小菊，別誤會，你是好孩子，我心里很看重你。方謹也是好孩子，可是你們還都太小了，你畢竟是小姑娘，名聲金貴。你也不用因為方謹挨了打，就心里過不去?！?/br>
    小菊有些窘迫，低著頭道：“他救了我一命呢?！?/br>
    方維笑道：“方謹是我的兒子，他的品性我是知道的?？墒菍m里頭壞人也多，不說你也明白，你們最近被盯得緊，說不定又翻出什么事來，我想護都護不住。你先回去用功讀書，有不會的便問我，咱們是師生，光明正大?！?/br>
    小菊點點頭，又問道：“我要是考上了，曹公公那邊真就不能說什么了嗎？”

    方維道：“宮里女官少，也額外受人尊重些。我不能給你打包票，只是他心里也要掂量掂量?！?/br>
    小菊想了一下，說道：“我明白了。只是您對我這么好，方謹也對我這么好，我也報答不了?！?/br>
    方維道：“你先以讀書為重，別的一概都不要想。你也不必覺得欠他，更不要只因為他挨了打，就……”他掂量了一下，有些說不出口，只低頭笑了笑：“你自己做主就是，若是沒有那個意思，我就讓方謹當你是meimei看待。你放心，他不敢造次?！?/br>
    小菊臉也紅了，又低聲問道：“他……被打得重不重？”

    方維聽了這話，就笑了：“他皮糙rou厚，沒什么的。上著藥，養一個月也就好了。不是不讓你看，是怕你掛心?！?/br>
    小菊默默點了點頭，又向他福了一福，走了出去。

    方維回到住所，敲了敲門，鄭祥過來開門。屋里一股nongnong的藥味。他見方謹光著屁股趴在床上，臀部一路到大腿都是潰爛的，露出里面鮮紅色的rou來。

    他看了一眼，心里就疼了，問道：“藥上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