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濟安又打量了楊安順兩眼，笑道：“十五歲，自古風流出少年啊?！?/br>
    楊安順氣鼓鼓地看著他，只說不出話來。

    蔣濟安向外看了一眼道：“這眼瞅著都三更天了，我也該回去睡了。你們還請自便吧?！北愠殖庾?。

    蔣夫人開口道：“這位東家，你最好先等等，別走?！?/br>
    蔣濟安斜了她一眼道：“怎么？要把我扣在這？官府也管不著看熱鬧的?！?/br>
    蔣夫人笑道：“官府自然管不著，我請了個能管的著的人過來論論公道?！?/br>
    只聽到外面樓梯一陣腳步聲。先是有人在前面帶路，后面是個極穩重的人，慢慢走上了樓梯。

    蔣夫人過去開了門，門外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披著一件玄色羽毛緞斗篷，很有氣度，后邊跟著兩個隨從。他對著蔣夫人點點頭道：“鄭娘子?！?/br>
    蔣濟安和蔣濟仁便都立刻跪了下來，叫道：“父親大人?！?/br>
    第139章 父親

    隨從替蔣院使解了斗篷, 他就在上首椅子坐下了，盧玉貞便招手叫伙計倒茶。他看了看地上跪著的蔣濟仁，嘆了口氣道：“你就不必跪了?！?/br>
    蔣濟仁抬頭見父親臉色鐵青, 皺紋愈加深刻, 看起來又蒼老了不少，不由得一陣心酸。他顫著聲音道：“濟仁雖有辱家門，但如今仍在太醫院閑住, 沒有去職。今日見了上官，不得不跪?！?/br>
    蔣院使點了點頭道：“這節我倒是沒有想到。罷了, 起來回話?！?/br>
    蔣濟仁就站起來了, 蔣濟安見狀也想起來, 蔣院使用眼角掃了他一眼，他就低著頭不再動了。

    他喝了口茶，對著盧玉貞道：“這位東家，還勞煩你把事情再講一遍?！?/br>
    盧玉貞便開口將發生的一切講清楚了。她口齒也還算伶俐，前因后果說得明白。楊安順在旁邊也是連連點頭。

    見她說完了, 黑衣伙計又爭辯道：“分明是她偷人，跟自己店里的伙計……被我撞見了?！?/br>
    盧玉貞微笑道：“大人，這人信口雌黃, 不僅有辱我的清名, 還帶累采芝堂的聲譽。所以請大人務必明辨?！?/br>
    蔣院使見她神態平和，并沒有大哭大鬧, 略感詫異, 斟酌了一會, 他緩緩道：“你是女子, 本當以針績女紅為要。如今京城也有女子自行立戶，出外從商, 致使男女混雜，著實有傷風化，我并不贊成。你與你的伙計在店里，這樣瓜田李下的事，我也難以分辨?！?/br>
    盧玉貞見他言辭閃爍，便嘆了口氣，低聲道：“謝謝大人指點?！?/br>
    蔣夫人卻忽然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說道：“大人，民女是采芝堂店里的大掌柜，店里的一切事物，都在我眼皮底下，瞞不過我去。民女愿意以腹中孩兒的性命擔保，盧大夫與這個伙計絕無半點私情，是此人有心污蔑?！?/br>
    蔣濟仁見狀，也跟著跪在她旁邊道：“大人，這位盧大夫是我的徒弟，醫術高明，宅心仁厚，手中治好的病人也有上百位，稱得上仁醫二字。此人這樣造謠中傷，豈不寒了她的心?；卮禾玫幕镉嬤@樣說，豈止是污了采芝堂的名聲，便是將自己鋪子的名聲也帶累了?！?/br>
    盧玉貞見他們夫婦都爭相為她辯白，一時間心頭一熱，眼圈也紅了。蔣濟安卻冷冷地道：“這都是他們自己店里的人，自然是胳膊肘往里拐，開口護著。爹，你可別被他們給誆騙了?！?/br>
    蔣院使的眼神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便向著地下幾個人擺擺手道：“都起來吧?！彼烈髁艘粫?，看著黑衣伙計道：“你是回春堂的長工？”

    那人連忙點頭道：“小人的父親就在回春堂做熟藥師傅，所以一早就進了回春堂做學徒?！?/br>
    蔣院使喝了口茶，淡淡地道：“三更半夜到他人店中，斷你個偷竊，也不算重了。濟安，店里的伙計若是有偷竊之事，應當如何處置？”

    蔣濟安吞吞吐吐地道：“應當……立即開革，永不錄用?！?/br>
    那人聽了，發起抖來，跪在地上眼睛只看著蔣濟安。蔣院使看得明白，冷笑了一聲道：“叫你爹來把你領回去。今晚的事，務必三緘其口，若是有風聲出來，你爹的差事也保不住?！庇纸泻竺娴碾S從將他帶了下去。

    盧玉貞上前行禮道：“多謝大人?！?/br>
    蔣院使喝了口茶，淡淡地道：“不必謝我，我也不是為了你?；卮禾玫降资俏沂Y家的買賣，伙計出了這樣的事，我自然臉上沒有光彩?！庇挚粗Y濟安道：“好好的鋪子，怎么管成這樣，雞鳴狗盜的事都來了?！?/br>
    蔣濟安卻道：“爹，這個伙計，想必是因為最近回春堂生意差了許多，心里不平，所以……”

    蔣院使突然拍了桌子，將眾人都嚇了一跳。他肅然道：“混賬！手下的伙計出了這樣的事，你就該在祠堂里對著列祖列宗反省自己，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還在這里振振有詞?！?/br>
    他擺擺手道：“你先跟我回去，家法伺候?！?/br>
    蔣濟安垂著頭不敢做聲。見父親放下茶碗來，正要起身，忽然指著蔣濟仁低聲道：“爹，是不是他出了蔣家的門，就可以不守家規，弄些假藥？”

    蔣院使聽了假藥兩個字，身體便僵直了，看著蔣濟安道：“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