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玉貞就嗯了一聲，點點頭：“等我一會兒，寫完了醫案，交付了手頭的事，咱們就回家，好不好？”

    方維笑道：“很好。我在這等著?！庇掷氖?，左右打量。

    盧玉貞被他看得有點發毛，笑著問道：“大人，您看什么呢?！?/br>
    方維笑道：“你肯定特別想我，從臉上我就看得出?！?/br>
    盧玉貞橫了他一眼，笑道：“我在這忙前忙后的，哪里顧得上想你?！?/br>
    方維用雙手捧住她的臉，笑道：“看你嘴邊都起了一溜的燎泡，還說心里不想?！庇钟么竽粗篙p輕觸碰著，問道：“疼嗎？”

    她就笑了，“大人，你說疼不疼?！?/br>
    方維俯身笑道：“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br>
    他就對著她的嘴唇，輕輕柔柔地吹了兩口氣，又停下來，和她四目相對。

    她覺得自己要融化在這個眼神里了。

    他就捧著她的臉，熱切地親上來，從額頭到鼻尖再到嘴唇。他們的嘴唇柔軟地觸碰著，漸漸深入探索。

    忽然，門在他們身后開了，她聽到動靜，驚慌地停下，轉臉看去，視線里是蔣夫人煞白的臉。

    方維后退了一步，兩個人便分開了，他有些慌張，盧玉貞倒還算鎮定。

    蔣夫人呆若木雞，盧玉貞拉了她一把，低聲道：“你先進來?！?/br>
    她就迷迷糊糊地進來了，回身把門關上，驚魂未定地看看方維，又看盧玉貞。

    方維訕訕地開口道：“你是……有事找玉貞？”

    蔣夫人點點頭，方維嗯了一聲，低聲道：“我還有事，我先出去一下?！?/br>
    他開門走了出去，蔣夫人看著盧玉貞道：“你們原來……怪不得?！?/br>
    盧玉貞低頭挽了一下頭發，低聲道：“反正你都看見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br>
    蔣夫人猶豫了一下，走過來慢慢說道：“我原想回來跟你說一聲，我相公在金魚胡同賃了個屋子，我就回那邊了。你……要是有空，可以去坐坐?！?/br>
    盧玉貞抬起臉來，有點詫異，隨即點頭笑道：“好啊?！?/br>
    蔣夫人又上前一步，湊在她耳邊小聲問道：“是不是他……強要你跟他的？”

    盧玉貞忽然著了急，她一字一句地道：“夫人，別的沒什么，這個我可得說清楚，方大人是光明磊落的真君子，是宅心仁厚的活菩薩?！闭f完了，見蔣夫人半信半疑，又補一句：“他絕不會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br>
    蔣夫人皺著眉頭，發了一會怔，又道：“宦官娶親的事，我也不是沒聽說過?？墒悄嵌际悄缅X買來的女人。你……他又是個……”

    盧玉貞直直地看著她，微笑著說道：“他是凈了身，可也是因為沒活路。不是他自己愿意做中官的?！?/br>
    蔣夫人認識她以來，從未見過她這樣傲氣篤定，不由得愣了神。過了陣子輕聲道：“那你也愿意？”

    盧玉貞目光灼灼，堅定地答道:“是。我是真心喜歡他，是女人喜歡男人那種喜歡?！?/br>
    蔣夫人笑了一聲，搖搖頭道:“這怎么一樣，他都不是男人?！?/br>
    盧玉貞淡淡地道：“我管他是不是男人，他到底是個人，我也是個人，是個人就有七情六欲。他喜歡我，我愿意跟著他?！?/br>
    蔣夫人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她。半晌才說出一句：“你們這樣……無媒茍合，不合禮法?！?/br>
    盧玉貞笑了笑，不再看她，低頭收拾著自己的布包，平靜地說道:“蔣夫人，你們講得起體面，我卻不講。按什么禮法，我這樣失了節的婦人，早就該去死了，我偏不死。不光不死，我還偏要活的好好的?！?/br>
    蔣夫人嘆了口氣道:“我也是為你好。這幾天我也看出來了，你本來心氣高，若是被人知道了，你在外頭的名聲，可就難了，以后想找人做正頭夫妻，只怕是……?！?/br>
    盧玉貞笑道:“我哪里又有什么名聲了。我們倆在一塊，又不妨礙別人。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又管不了，誰愿意說什么，就讓他們說去吧?！?/br>
    蔣夫人看著她，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默默走開了。

    第115章 告別

    盧玉貞坐在桌子前面, 借著黃昏的光線，默默地寫著醫案。方維推門進來，又回頭鄭重地把門插上。

    盧玉貞看著他, 帶點窘迫地笑了：“大人, 原是我忘了關門?！?/br>
    方維正色道：“是意外，不是你的錯。要怪，也只怪我太沒分寸?！庇州p言慢語地安慰道：“你放心, 蔣夫人倒不是到處嚼舌根的人?！?/br>
    盧玉貞把筆放下，淡淡地道：“她去說也沒什么, 我不怕的。我又不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br>
    方維搖頭道：“我也沒什么, 只是你在這里做事已經很辛苦了, 若是有些風言風語，恐怕有些妨礙。我原該穩重些的?！?/br>
    他走到她面前來，低聲問道：“剛我在外頭走了一走，忽然有個雜役從我旁邊經過，嘟嘟囔囔地說道, 這么晚還要燒水，要人命也不挑個時辰。這是怎么個說法？”

    盧玉貞愕然地看著他，忽然想起以前蔣千戶說的話, 答道：“我聽蔣千戶說的, 說北鎮撫司這邊有洗澡的地方，規矩是只給要死的犯人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