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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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吱呀一聲, 在他身后被沉重地關上。陳鎮信步走到方維面前,笑道:“好侄兒, 真是難為你了。這些天來, 他們招待的還周到嗎?” 方維在他跟前跪了下去, 叩頭道:“一切都很好。小人給老祖宗請安?!?/br> 陳鎮沖著他擺手道:“你先起來回話吧?!庇值卣f了一句:“看來你還是不想叫我伯父?!?/br> 方維道:“叫您老祖宗是公理,叫伯父才是私交。先公而后私,小人以為這樣更妥當些。這宮里的中官,不分大小,都得叫您老祖宗。這是上百年來的規矩, 我自當遵從?!?/br> 陳鎮點點頭,看著他微笑道:“罷了罷了,我原也不配做你的什么伯父。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又有什么關系呢。倒是這么多天了, 你看上去還算平和安靜,實在是難得?!背烈髁艘幌? 又問:“你就不問我什么時候放你出去?” 方維起身, 垂首道:“老祖宗覺得合適的時候, 自然我就能出去了。只是小人不敢揣摩您的心思?!?/br> 陳鎮卻笑了:“這可真真是胡話了。揣摩主子的心思, 原是我們做奴才的本分。宮里大大小小的中官,哪個不是靠這個活著。你是一等一的聰明人, 能隱姓埋名走到現在,說不敢揣摩,那可都是假的?!?/br> 方維抬起頭來望著他,恭謹地答道:“是小人的錯。老祖宗教訓的極是。還請您里頭坐吧?!?/br> 陳鎮抬頭望了望西邊,天空被紅霞遮了半邊,像是一片瑰麗的錦緞。 他沒有進堂屋,卻自己走到旁邊石凳子上坐了,淡淡地道:“沈芳,這里風景好,來陪我看一看吧?!?/br> 方維也跟著坐了。 陳鎮便問道:“沈芳,你知道這座宅子是什么地方嗎?” 方維搖頭道:“小人不知道?!?/br> 陳鎮笑道:“你自然不認得的,你又從哪里知道呢?!彼e目望望四周生出的雜草:“這里本是三十多年前,我住過的宅子。那時候我才二十出頭,就是在這里第一次見到馮時的?!?/br> 他又伸出手去,手指彎曲著,幾根指頭關節處有輕微的腫脹變形。他指著石桌上面的幾道劃痕,笑道:“當時他就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身量很瘦小,眼睛倒是大大的,轉起來透著機靈勁兒。他時常來我這玩,很饞這棵樹上的柿子,就騎在我的肩膀上去夠,自己用衣裳兜住了接著,還在桌上用小石子劃著記數。這就是他當時留下來的?!?/br> “那時候義父已經在宮里頭做到司禮監少監了。他平日里公事很忙,馮時跟著他的時間不多,遠沒有跟著我的時間長。我雖然還算年輕,卻也比他大個十來歲,就整日里帶著他讀書,偶爾也帶著他出宮去街上玩?!?/br> 陳鎮說著說著,聲音淡了下去,嘴邊卻漸漸露出一抹微笑來。見方維低著頭不說話,便伸手示意他坐下。 晚風漸漸起來了,樹葉沙沙作響。方維仰頭看看樹上結的滿滿的柿子,在風中輕輕搖來晃去。他也靜靜地望著石桌上的劃痕,微笑道:“宮里一直有傳言,說您與我干爹不和,看來都是訛傳罷了?!?/br> 陳鎮聽了,不以為忤,笑道:“這話倒也不是全錯。我與你干爹之間,的確政見不和。你干爹弓馬嫻熟,雖然讀書讀的也好,卻一直信奉武將那套馬上得天下的說辭,主張寸土不讓,御敵于國門之外。我卻覺得天下承平日久,妄動干戈,窮兵黷武,勞民傷財。所以我們在一起吃酒的時候,不提國事倒還好些,提起國事,你來我往,多半是要吵起來的?!?/br> 方維望了一眼西邊如血的一大片火燒云,低頭道:“我干爹畢生的愿望,便是疆域安定,四海升平。當時他臥室里放著一架屏風,是他請高手匠人按自己的畫訂做的,繪制著邊防九鎮的全圖,上頭又仔細畫出了山川河流、城堡要塞,寫著各處的名字。他晚間讀書時,每每看屏風看得出神,有時候也自己暗暗嘆氣??上鼫\福薄,終其一生,也未能真正到九邊長城外走上一走?!?/br> 陳鎮嘆了口氣,搖搖頭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那都不過是少年人的想頭。他帶的四衛營,本來就是京城里頭最拔尖的人才能選進來的,糧餉武器就從來沒愁過,他自己又勤加cao練,自然是能打的??墒侵豢克男l營這些精銳,就能打贏韃子了?就光京城里頭,禁軍是什么樣的老弱病殘,邊兵又不如禁軍的一半。真要是打仗了,又不是他們那幾百幾千人的事,糧草怎么征集,兵器怎么打造,糧餉的樁樁件件都是俗物,須知錢從哪里來,花到哪里去,才是入世的根本。我只說他少年得志,心里都沒這些東西。他也笑我思慮太過,心機深沉,一世徒勞無功?!?/br> 他們兩個都沉默著。西邊的晚霞漸漸和灰藍色的天空融為一體。光線一消散,天極快地黑下去了。 方維笑道:“這天眼看就是深秋了,外頭涼的快,老祖宗請屋里坐?!?/br> 他請陳鎮進屋坐了,自己點了盞油燈,輕聲道:“兄弟爭論,原是常有的事,您也不必介懷。外頭那些蠢人,隨他們說去吧?!庇謫枺骸澳人畣??有現燒的?!?/br> 陳鎮點點頭,他就提起吊子,在茶杯里倒了熱水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