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著胳膊：“方大人，你把我氣壞了。我得想想怎么才能原諒你。要不……”

    方維問：“什么？”

    盧玉貞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大人，你陪我一晚上，我就原諒你?！?/br>
    方維內心一震，等反應過來，臉漸漸從耳朵后面紅起來，紅得整張臉都是燙的。

    盧玉貞微笑著看他：“您去肅寧之前，怎么答應我來著？”

    方維支支吾吾地道：“玉貞，你……你是認真的嗎？”

    她就點點頭，微笑道：“反正都快要死了，我可不想有什么遺憾?！?/br>
    方維笑了，湊上去親了親她的額頭，輕聲道：“好啊?！?/br>
    第101章 月圓

    方維放開了她, 往后退了一步，微笑道：“玉貞，稍等我一會兒, 我用些熱水……洗一洗?！?/br>
    盧玉貞突然沒來由地害羞起來, 她嗯了一聲，低著頭捏著衣角：“我也是，我一路跑回來的, 出了一身的汗。換身衣服，我再過來?！?/br>
    方維就點了點頭, 將桌子上的布包拎著, 送她到了耳房, 自己又轉身回了堂屋。

    他在盆里倒了熱水，取了帕子，把全身上下都細細擦洗了。他自己檢視了一番，依然惴惴不安。他將她新做的寢衣換上，坐在床上等著, 只覺得心跳如擂鼓一般，越跳越快。他俯身整理了一下床上的被褥，將它拉的平整些, 又從柜子里新取了一只枕頭, 將它擺在自己的枕頭旁邊，伸手撫摸了一下, 心中又想笑, 又想哭。

    他實在坐不住, 站起身來, 在屋子里轉了兩圈，想伸手去敲墻壁, 又停了手。坐臥不安之際，盧玉貞端著盆熱水進來了。

    她把熱水放下，走到他面前兩步，站住了。她把及腰的長發松松地打了一條辮子，披在后面。身上穿著一件白色寢衣，脂粉不施，素著一張臉。臉色有點發白，臉頰卻是通紅的，一雙水波盈盈的眼睛看了看他，又低下頭去。

    方維慢慢走過來，搭著她的肩膀笑道：“玉貞，你今天晚上可真是美極了。我認識你以來，就屬這身打扮最美?！?/br>
    盧玉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就嗯了一下，拉著他的手看著手腕子，輕輕地說道：“洗掉了啊?！?/br>
    方維笑道：“我剛用熱水擦了擦，就掉了。你喜歡的話，回頭在我身上再印幾個?！?/br>
    她就笑了，推了他一下：“這樣油嘴滑舌的?！?/br>
    方維笑道：“我就是嘴上說說，其實心里頭怕得很?！?/br>
    她就點了點頭，倆人都沉默著。方維又問：“你喜歡什么樣的香味，家里有蘇合香和檀香。上次我點了蘇合香，我記得你說味道還挺好聞的?！?/br>
    她就走過去，從匣子里取了一塊蘇合香餅點燃了，放在床頭的香盒里?？諝庵袧u漸彌散著芬芳的氣息。

    方維咳了一聲，又問：“玉貞，你別嫌我啰嗦。我原想著要鄭重些的，今日實在倉促了。你要是猶豫了，咱們……”

    盧玉貞扭頭道：“大人，你很啰嗦?！?/br>
    方維就不說話了，自己走到床沿上坐下來，又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來坐。

    盧玉貞慢慢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眼睛看著前面，手指頭卻從袖子里伸出去摸索他的手。

    方維就把她的手緊緊握住了，俯身過來，在她耳邊輕輕道：“玉貞，你喜歡……什么樣的？就是……讓你好受一點的？”

    她忽然把頭垂下去，低聲囁嚅著：“大人，你喜歡怎樣便怎樣?！?/br>
    她把自己的手從他手里抽出來，拉開了床頭的抽屜，取了一個精致的木頭盒子出來，默默遞給方維。

    方維茫然地打開看，等到看清楚了盒子里頭的東西，一時間血都沖到頭頂來。他松了手，啪的一聲將盒子蓋住了，轉頭笑道：“玉貞，你真的不怕死啊?！?/br>
    盧玉貞窘迫起來，她把臉扭到一邊，方維又補一句：“你也不怕我手上沒輕沒重傷了你?！?/br>
    盧玉貞又從抽屜里取了一個白色瓷盒，像是大一點的胭脂盒子。她輕輕地旋轉打開，里面是滿滿的白色脂膏。她小聲地說：“我可以用這個，就不怎么疼了?！?/br>
    方維撫摸著她的臉，微笑著問道：“玉貞，你到底什么時候準備的這些東西？在我這里放著，我竟毫不知情?！?/br>
    她就小聲說：“從您去肅寧那時候，我就備下了，我就想著終究有一天能用得著?！?/br>
    方維一下子笑出聲來，親了親她的嘴唇，又把手伸出來，淡淡地道：“玉貞，把這個給我?！?/br>
    盧玉貞遞給他。他把兩個盒子就都放回去，又把抽屜關上了。

    她有點吃驚，抬頭看著他。他低頭捧著她的臉，微笑著看進她眼睛里去：“玉貞，我知道你以前吃了很多苦。我是個…是個閹人，沒什么本事，也不能……不能人道，不能有孩子，這些你都知道的?？墒窃谶@上面，我可以不讓你疼，不讓你受罪，你別害怕，相信我好不好？”

    她的眼圈紅了，眼淚在眼眶里轉來轉去，又咬牙忍住了，柔聲答道：“好?！?/br>
    方維捏捏她的臉，笑道：“若是還有機會活下來，咱們能有以后，就用用那些東西助興也無妨。今晚便先不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