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報備

    方維敲了敲黃淮外宅的大門。門房開了一扇小門, 見到是他，立時滿臉堆笑道：“方公公，這可有段日子沒見您了?！?/br>
    方維笑道：“這陣子我在宮里有事忙著, 便不常來, 勞您掛念著?！庇謫枺骸岸焦稍?？”手里便遞上一封銀子去。

    門房悄咪咪地伸手接過，揣在袖子里，笑道：“在的在的?！?/br>
    門房回頭叫了兩個小火者過來, 一路引著方維過了重重回廊，進了花廳, 躬身恭敬地道：“方公公請先在這里坐了, 督公正在后院, 已經有人去通報了，想是一會兒就來?！?/br>
    方維在側面椅子上坐了，望著眼前的一座掐絲琺瑯熏香爐，里頭正緩緩飄出氤氳的龍涎香氣來。

    等了好一陣子，黃淮大剌剌地走了進來, 便在主座上歪著坐了，又叫人來上茶。

    方維上前一步，跪倒叩頭道：“小人要出外差了, 特來向督公辭行?！?/br>
    黃淮揮了揮手, 叫他起來回話，笑道：“你倒是有心了。你去肅寧的事, 我已經都知道了。這趟差事, 他們最后還是安排給你了啊?！?/br>
    方維點點頭, 微笑道：“是。小人一定盡心竭力, 把交代下來的差事辦好?！?/br>
    有小宦官奉上茶來，黃淮喝了口茶, 笑道：“這個時候出外差，也不一定是壞事。只是這趟差是個得罪人的事兒，又要謹慎心細，司禮監眾人都不愿意接，也確實是無人可用?！?/br>
    方維低聲道：“小人已經接下來了，但因心中實在沒底，特來請督公示下，這趟差事應當如何辦，才能妥當?！?/br>
    黃淮皺了皺眉，問道：“你這兩日去戶部交接過了不曾？”

    方維點頭道：“昨日已經去過了，他們這次派的人是北直隸戶部司主事江之儀。跟他見了一面，人大概四十來歲了，看起來還算干練?！?/br>
    黃淮聽了，便冷笑了一聲，“圣上親自交代的這樣大的事情，戶部就派個六品主事出去辦理，也是忒不把圣上和新任首輔李孚放在眼里了?！?/br>
    方維低聲道：“是的，小人也心中詫異得很?！?/br>
    黃淮笑道：“一個主事，四十來歲了，也不能像二十來歲那樣貪功冒進。大概也是被人排擠了，硬推出來的?！庇值溃骸皯舨刻霉僖彩堑?，這樣首鼠兩端，風向都已經明顯了，他們還不敢做出頭椽子。之前圣上要修神御閣，也是這樣拖拖拉拉的，議了這么久，次次都只推說沒錢?！?/br>
    方維也笑道：“他們那些人，原是圓滑謹慎慣了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倒是陸指揮參張南生假冒這道奏疏，上的時機極準，寫的也好，都是督公指導有方?！?/br>
    黃淮便大笑起來，指著方維的椅子道：“他上書之前，就來我這兒，特地拿著文本來問過我。我看了看他的行文，就叫他重新改過了，都不用參別人，就咬著張壽年一個人，果然立即就戳中了圣上的心思了?！?/br>
    方維笑道：“督公指點的，當然是一陣見血。圣上的心思，督公是最明白的。之前張太后娘娘壽誕，圣上就把命婦朝賀都免了?！?/br>
    黃淮嘆了口氣道：“這位張太后娘娘，不是咱們說僭越的話，也是自作自受。都已經是太后了，圣上原不想拿她怎樣，畢竟一個孝字當頭，她倒好，仗著自己先前當過皇后，硬是要樣樣蓋過蔣太后娘娘。當年先帝在的時候，享的那些潑天富貴，不積陰德，現下可都是要一一還回去的?！?/br>
    他想了一想，又沉著臉道：“眼下國庫空虛，幾筆大錢還沒什么著落，圣上心中也著急的很，只不好明說。這次熱審，圣上也專門暗里囑咐我，那些犯人里頭，凡是能用錢贖買的，按罪名定個數目，都用錢給折了?！?/br>
    方維笑道：“督公心懷仁善，這也是一件大大的功德?！?/br>
    黃淮笑道：“什么功德。只是那天提審程若愚，你當時不在，沒看見，刑部和大理寺的幾個文官都在那明里暗里給他開脫，就怕我報復程若愚，要了他的命。我敲打了他們兩句，又都不敢說話了，各個耷拉著腦袋，熏雞似的。我當時看了，心里頭倒是好生快意?！?/br>
    方維拱手行了個禮道：“最后還是督公宅心仁厚，不跟他們一般計較，放了他一條生路?！?/br>
    黃淮搖了搖頭，笑道：“是你這中間轉圜的好。姓程的原本爛命一條，又和我們沒什么深仇大恨，何苦來白擔著這污名，讓人戳著脊梁骨罵?！毕肓讼?，又冷笑道：“不過他們該罵的也是照樣罵，也不會記著這點好處的?！?/br>
    方維道：“督公教訓的是?！?/br>
    黃淮忽然起身，在書案前頭站了，提筆寫了個壽字，又取了紅筆畫了個圈，將壽字圈住了，皺著眉頭道：“說起來，張壽年在京郊的屯田，這二十幾年林林總總的求乞、私買、搶占民田，也積累的有不少了。加上他在京的商鋪買賣，說一句富可敵國，也不過分。朝廷正趕上用錢的時候，不動他又能動誰?！?/br>
    方維跟在他身后，笑道：“他這些年飛揚跋扈，民憤極大，官場上也得罪了不少人。倒是要想想，挑誰出來首告?！?/br>
    黃淮笑道：“正是。這趟你去肅寧縣，先跟著戶部的人好好看看，若是戶部那個主事實心用事，把張壽年的屯田查的仔仔細細，你就配合著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