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百戶便答應著去了。蔣濟仁道：“我這么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你回頭就明白了?！比ヅ杓芮皩⑹肿凶屑毤毜叵磧袅?，回頭對著盧玉貞道：“今日你先看我如何看診開方，將醫案好好記下來。明日看那五個女犯，就由你來上手?！?/br>
    盧玉貞點頭答應了，自己退到一邊站著。

    一會兒工夫，聽見手銬腳鐐叮當響，是蔣百戶押著程若愚來了。盧玉貞抬頭看，許多天不見，程若愚倒像是變了個人，雖然依舊是蓬頭垢面，腿走起來一瘸一拐，腰卻挺得筆直，臉上也有了些紅潤，精神著實好了許多。

    進到屋里來，蔣百戶給他卸了手銬腳鐐，他便定定地看著盧玉貞，臉上漸漸露出個灑脫的笑容，拱手道：“十分慚愧，這位姑娘上次出手救了在下的性命，還不曾謝過?！?/br>
    盧玉貞便擺了擺手道：“不必謝我，都是湊巧，也是你命大?！庇种钢Y濟仁：“這位是太醫院的蔣大夫，是專程來給你們治病的?！?/br>
    程若愚便點點頭坐下來，蔣濟仁給他搭了搭脈，皺著眉頭道：“左右寸脈細弱?！北阏惺肿尡R玉貞過來。盧玉貞也依樣畫葫蘆，搭完脈，便在椅子前頭坐下來，提起筆在醫案上記了。

    蔣濟仁又問道：“上次你起的紅腫風疹，后來可曾發作過？”

    程若愚看著他，十分意外，便問：“蔣大夫也知道？”

    蔣濟仁讓他張開嘴，看了看舌苔，笑道：“只聽過些大概罷了?！庇謱χR玉貞道：“舌色略淡白，舌苔薄白而潤?！?/br>
    盧玉貞便走到他面前來仔細看了看，又想了想：“這是氣血兩虛之像?！?/br>
    蔣濟仁笑了，點點頭道：“也記下來?！庇謱χ倘粲薜溃骸捌饺沼惺裁窗Y狀？”

    程若愚道：“只是有些頭暈失眠。腿上也疼?！卑蜒澴酉蛏狭玫较ドw處，盧玉貞蹲下身去看，腿部的骨頭接過了，只是外面的皮rou紅腫的厲害，潰爛成幾個大瘡，按了一下，流出些黑色的血來，散發著腥臭味道。

    蔣濟仁皺著眉頭道：“給你找的這個跌打大夫，接骨倒是接了，外頭的腐rou去的不干凈，這樣爛下去，腿一樣的保不住?！被仡^叫盧玉貞：“你敢不敢下手？”

    盧玉貞笑道：“沒什么不敢的?！?/br>
    程若愚便自己解了褲子，在木板上躺了。盧玉貞拿出針包來打開，蔣濟仁拿出三把器具來，挨個指著道：“這把平刃刀，割淺層的死腐余皮；這把月刃刀，割深處的腐rou；若有碎rou，就用鑷子夾著向外拿?！庇謴淖约旱乃幭淅锬贸鲂┥n術，點燃了將器具熏了一熏，笑道：“你來吧?！?/br>
    盧玉貞看程若愚表情平靜，笑道：“程大哥，我這也是第一次上手，倘若有什么冒犯之處，可千萬不要見怪?！?/br>
    程若愚點點頭道：“一回生二回熟，我自然是相信你的?！?/br>
    蔣濟仁從旁笑道：“你便效仿一下武圣人刮骨療毒，也無不可。只是不要亂掙。要不要將手腳捆上些?！?/br>
    程若愚道：“無妨。腿上這些爛rou，日日夜夜，疼的慣了，我忍得住?！北阌檬种钢?，示意盧玉貞下手。

    盧玉貞提起刀來，從外面表皮上淺淺刮了一層，程若愚兩手捏著木板邊緣，頭頸上青筋暴起，汗珠子滾滾而下，只咬著牙不做聲。

    盧玉貞道：“蔣大夫，我看需要再要個盛碎rou跟污血的桶，還得要些布給他墊一墊?！?/br>
    蔣濟仁道：“你先慢慢來，我出去要?！?/br>
    盧玉貞見蔣濟仁出去了，手上一停，對程若愚道：“大哥，有件東西，是我主人托我給你的?！北惆讯h掏了出來，放在他手里。

    程若愚拿在眼前一看，便渾身一震，壓著聲音問：“從何處得來的？”

    盧玉貞搖搖頭道：“我不曉得?！币姵倘粲薇砬楹雒骱霭?，又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不過我拿性命擔保，我主人是個大大的好人，不會害你?！?/br>
    程若愚將耳環握在手里，閉著眼睛在臉上摩挲了一會，又將耳環藏在袖子里，臉上漸漸笑了起來，低頭道：“拜托姑娘給割的干凈些?！?/br>
    不多時，蔣百戶帶著人送了幾個水盆、水桶和幾卷棉布過來，笑道：“要是個個犯人都這樣治，可怎么得了?！?/br>
    盧玉貞道：“萬事開頭難，待會就快了?！彼搅诵╅T路，出刀流利了一些，在瘡口深處將腐rou挖盡了，又用鑷子將一些碎rou夾了出來。

    蔣濟仁在她身后看著，也不斷點頭。不多時腐rou盡去，程若愚腿上竟是挖出了幾個血洞。蔣濟仁拿了瓶白色藥粉出來，灑在傷口上。程若愚撐到此處，已是鋼牙咬碎，終于忍不住低低吼了一聲，身體拱了起來，不住發抖。

    盧玉貞用棉布將傷口纏了起來，在上方打了兩個死結，笑道：“沒事了?！?/br>
    蔣濟仁道：“獄中之人，多半氣血虧空。我回頭會開些補氣養血的藥給你們，你只要好好調養，待氣血充足，新rou自然能生出來。若有麻癢，也不用動，只讓它自己長全了，這陣子不要沾水就好?！?/br>
    程若愚點點頭道：“我曉得了，謝過二位?！弊约簭姄沃聛?，盧玉貞伸手去扶，他笑道：“不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