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手一顫，但她到底見過世面，點了點頭，道：“官爺請問?！?/br>
    魯建興從懷中掏出姜囡的賣身契遞去。

    “你可記得曾經手過這樣一個女孩？”

    魯建興是有些期待的。

    據花月樓紀mama所說，清秋，也就是姜囡的小腳裹得很漂亮。

    不大不小剛好三寸，恰夠擱在男人的掌心。

    這樣漂亮的小腳一定是費了心思的。

    否則，清秋也不會緊俏貨品被賣到盛京。

    弄不好當年清波樓，就是這位王氏，親手cao辦了清秋裹腳一事。

    跟著范秀才那么多年，王氏也是識字的。

    她蹙眉認真看了很久，最終卻是搖了搖頭。

    “說句厚顏無恥的話，民婦當年經手過的女孩無數?！?/br>
    “下地獄的缺德事，干了不少，這個姜囡，我實在沒有什么印象?！?/br>
    王氏說著這些話時，垂下頭去。

    第312章 等待

    王氏，本身也是個可憐出身。

    但她從不因自己脫了苦海，就否認自己做過的損德行之事。

    她很清楚，自己親手毀掉了多少女孩。

    不是什么身在苦海泥潭中的不得已。

    只是壞！

    她自己本身是商品，后來也將買來的女孩當商品。

    全為利益而已。

    這些王氏都是知曉的。

    她多年吃齋念佛的懺悔，但她很清楚這些都不過是自己在安慰自己。

    現在重新看見一張多年前，賣身的票據。

    王氏不敢面對地低下頭去。

    聽了她的話，魯建興很不甘心：“這個姜囡，后來改花名叫清秋，你有印象沒有？”

    王氏依舊搖頭：“姑娘們的花名并不是固定一輩子的?！?/br>
    “時常會改?！?/br>
    “有時還會隨著季節改名，圖個應景?！?/br>
    魯建興聞言沉默了一下，又再追問：“這姜囡的小腳，裹得十分標準漂亮，且嗓子清亮，唱戲很好聽?！?/br>
    “應該是從小培養的，你當有印象才對！”

    王氏蹙眉又想了很久。

    還是搖了搖頭：“民婦原先所呆的清波樓，本就是水上樓船?！?/br>
    “夜里便搭起戲臺，莫說樓中姑娘，就是清掃的仆婦也能隨口唱兩句好曲?！?/br>
    “只憑官爺所說，實在辨不出來?！?/br>
    魯建興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難道線索就這樣斷了？

    他終究不甘心，突然想起在樓船上時，被趙鯉釣著的清秋，夜夜在船下唱鬼戲。

    唱的，是一出江南特色小調《紅梅閣》

    他便又問道：“這清秋唱紅梅閣唱得很好?！?/br>
    在趙鯉等人去清崖縣的時候，樓船上的水手夜夜聽著這鬼戲紅梅閣。

    個個嚇得到了源寧就下船看大夫收魂。

    紅梅閣……

    王氏又思索許久，還是搖頭。

    “紅梅閣是江南常唱的戲曲，清波樓中也都會教授這樣的曲目?！?/br>
    魯建興聽到這里，已經明白只怕問不出什么了。

    他一直觀察著王氏，王氏并沒有撒謊的跡象。

    正在此時，聽見魏世打了個信號。

    魯建興不欲干擾一個從良婦人的生活。

    同魏世擺了擺頭，示意他走。

    王氏對他感激的福身一禮。

    魯建興和魏世剛走出門外，便聽見范秀才和王氏對話。

    莫看范秀才為人師表，下頜胡須青青，對著老妻說話卻是膩歪得很。

    走來就撒嬌道：“娘子去取一壺涼茶費了好長時間?！?/br>
    “我都口渴死了?！?/br>
    “娘子怎么那么久都還沒來，我一直等你呢！”

    魯建興和魏世聽了，兩人對視一眼。

    聽了人家夫妻私房話，都有些別扭。

    卻不知王氏突然一怔：“怎么還沒來，怎么還沒來？”

    “一直在等……”

    她魔怔一般喃喃自語著。

    范秀才見狀心中一急，急忙扶她：“娘子，莫不是累著了？”

    王氏年輕時在清波樓中傷了身子，贖身時年紀又比較大。

    兩人一直沒有孩子，但范秀才是真心愛憐于她，一直很寶貝。

    還欲問，就被王氏一把推開。

    只見王氏拎著裙擺，追了出去

    “官爺，兩位官爺！”

    王氏也是小腳，跑得跌跌撞撞。

    她心中焦急，怕魯建興兩人已經走了，只得高聲呼喊。

    幸而，魯建興兩人都沒走遠，聽見她喊就止住腳步。

    魯建興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迎上去：“夫人可是想起什么了？”

    王氏的腳不是從小裹的，是幾乎成年后，為了順應江南的潮流，把腳板硬生生打折包成的。

    跑了幾步，便覺得腳板像是刀割一樣的疼。

    但她顧不得那些，對著魯建興道：“官爺，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

    “十年前，確實有一個女孩被賣進了清波樓?！?/br>
    “但這女孩的腳不是在清波樓里裹的，被賣進樓里之前，她已經裹了腳！”

    “賣的時候，她還拿著一根糖葫蘆，心心念念以為她只是來清波樓暫住?！?/br>
    王氏鬢角都是細汗，急聲道：“這女孩每日嘴里念著的，就是為什么還不來?！?/br>
    “她在等什么人接她回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