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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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大可以把想說的話都不加潤色地說出口,尖銳也好,冷酷也好,有什么所謂。 她在他面前還談什么體面和驕傲。 “您說的對,我都愿意和他跳舞了,也就離和他上床不遠了?!彼龘P起唇角,鼻腔中的酸楚蔓延開來。 “可能在跳舞的時候,他就會暗示我今晚跟他去酒店,也許房間都開好了,房卡過會就有助理送到我這里。我會覺得被侮辱了,會覺得他不把我當人看,會害怕,想著要不要魚死網破算了,但是——” 這個“但是”二字,讓謝琮月心神一凜。 “好,別說了?!彼麤]有猶豫,當即打斷,把煙發狠地碾滅自大理石欄桿,語氣卻平和:“我讓人送杯果汁給你,有忌口嗎?” 秦佳苒睜著眼睛,定定望向欄桿上那抹灰,神經一寸一寸緊繃,知道她的所作所為會令對方厭惡,可還是繼續,“但是,我還是會去。我會去的。他給我好處,我就會陪他上床,我就是沒有廉恥自甘下賤——” “秦佳苒!” 謝琮月臉色鐵青,抬步走到她跟前,深冷的目光攫住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秦佳苒閉上眼,把淚水忍回去,“我知道?!?/br> “你既然知道,就不該為了氣我而說這些折辱自己的話。犯不上?!?/br> 他輕描淡寫地口吻,不費吹灰之力讓她的堅固坍塌。 犯不上。輕描淡寫三個字,足以給她脆弱的靈魂一次重擊。 今晚所有糟糕的情緒都在這三個字里決堤,她放任自己,哇地一聲哭出來,淚水像她最討厭的暴雨一樣落。 身體止不住的發冷發抖,崩潰又激動。 “犯不上,為什么犯不上,我為什么要為了氣你而折辱自己!我知道我在說什么,我知道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不配做你的女伴,我知道你厭惡我看不起我,我知道我是癡心妄想,是個笑話,我現在知道后果了,我也后悔了,我再也不敢了.....你為什么還要這樣對我?為什么對所有人都好偏偏對我壞.....” 潑墨的夜色放大了她的不堪一擊,慘白的臉色此刻紅透,胸口不停起伏,淚眼婆娑,全是屈辱,對視中卻不落下風。一股子倔強。 幾秒后,謝琮月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抬手勾下眼鏡,胡亂扔在桌上,“咔”一聲,秦佳苒嚇得后退一步,眼淚還掛在下巴尖上。 她沒見過他不戴眼鏡的樣子。 原來,少了鏡片的遮擋,他的眼眸能深邃到刻進靈魂。 “我哪里對你壞了?又哪里對所有人都好了?”謝琮月皺眉,看著她腫成桃核的眸子。 沒有眼鏡,并不影響太多,這么近的距離,足夠把她看清。 她怎么能哭得這么傷心。 十二年前,她還是站起來只夠到他腰間的小女孩,貓崽子一般大,也這樣哭,哭得他心煩又心軟,為了送她,足足在自己十八歲成人禮上遲到了三個小時。 第二天就被老爺子關在祠堂罰抄一百遍家規。 秦佳苒嗝了一下,眼淚來的太兇,鼻涕緊跟著塞滿鼻腔,鼓出一個鼻涕泡泡,“你哪里都對我壞......” 謝琮月勾起唇角,閃過嫌棄。 沒人在他面前這么哭過,就算是謝錦珠撒潑起來都不敢哭出鼻涕泡,遭他嫌棄,只有拎起來扔出去一個結果。 “好,算吧,算我欺負你。那我什么時候又厭惡你,看不起你了?”謝琮月抽開她身邊的一把藤編戶外椅,慢條斯理坐下,和她挨得很近,長腿搭起來,環抱雙臂,好整以暇地看她,似要分說清楚。 “秦佳苒,講點道理?!?/br> 他是真會欺負人,居然讓一個哭到發懵的女人和他講道理。 秦佳苒的黑裙緊挨著他的西裝褲,她抬手碰了碰鼻子,流著眼淚說:“你現在就是看不起我....我站著,你坐著...我哭,你、你剛剛還笑....你看不起我。你還跟我講道理,我....我......不懂道理!” 謝琮月笑了,剛才只是勾唇,現下幾乎低笑出聲來,也說不清是嘲諷還是無奈還是憐愛。也許都有。 他伸手捉住她的手腕,輕巧一帶,女孩沒設防,一屁股跌坐在他的腿上。 沒有摟她的腰,只是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起來。 “那你也坐著說?,F在還看不起你嗎?”謝琮月瞥她,斯文的語調:“秦小姐,總不至于我厭惡的看不起的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坐我的腿?!?/br> 這話是那么個道理,但是曖昧,秦佳苒瞪著濕漉漉的眼睛,羞赧地咬住唇,眼淚還是嘩啦啦流著。 像一只被他弄壞的水龍頭,滴滴答答。 “您其實一點都不紳士?!彼龖Z了慫鼻子,埋怨著。 “我從沒說我是紳士。你別腦補?!彼溲劭此?,沒有替她擦眼淚。 “哦?!?/br> 她抬起光溜溜的手臂,委屈巴巴擦了把淚。 光潔的小臂上一道粉色。 “這怎么來的?”謝琮月握住她的手臂,細細打量那道已經消腫的紅痕,這么近的距離下,才看清楚。 “被樹枝鉤的?!鼻丶衍廴鲋e。 謝琮月蹙了蹙眉,放開手,“下次小心點?!?/br> “嗯...”秦佳苒悶悶地,坐在他腿上,正對著維港夜景。 維港好美,她還從未在這么高級的套房里看過維港。風往南吹,海面泛起璀璨,真像繁星,彌補了今夜沒有星星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