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許久沒長歪叉子,剪刀逐漸擱置,他一時想不起自己把這么重要的剪刀藏在了什么地方。 “什么牌子的,我幫你重新在網上下單買吧?!苯脉┑?,“你要是著急,我讓他們盡快派送,一個小時內就能到?!?/br> 槐管家:“我剛化形時,當時最出名的鑄劍大師為我打造的這把剪刀,我倒是沒注意是什么牌子,但那位鑄劍大師姓墨?!?/br> 正拿手機搜索剪刀的江月雯默…… 古董啊,一聽就是那種需要放在博物館的剪刀,網上絕對買不到。 槐管家也沒想要江月雯的回答,事實上他更像在自言自語,“怎么能找不到呢,我記得我藏的挺好?!?/br> 一把剪刀伴隨樹妖的一生,這不是普通的剪刀,是能讓樹妖端正筆直的剪刀,槐管家倒是不擔心自己的剪刀會丟掉,這剪刀絕對丟不了,他只是想不起自己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 江月雯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先給你買幾把,你沒找到之前先湊合用?” 槐管家蹙著眉頭,“不用?!?/br> 他盯著少爺多余的那兩根叉叉,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變成剪刀,幫少爺修修剪剪。 偏偏江月雯領會不到槐管家的痛苦,她吃完早飯,又為藤姬換了一套長袖的古風深衣,交領處繡的祥云,衣服上繡了淺淺的藤蔓紋絡。 這是江月雯從衣柜里找出來的一套古風常服。 藤姬的衣柜里,古風常服很多。 他五官清雋身形筆直,穿上這些衣服一定非常好看。 雖然現在他是個木樁子,江月雯已經從這些木樁子上面看到了藤姬穿這套衣服的樣子,她拉著滑板盤來和槐管家炫,“藤姬穿這套衣服真好看,這是槐爺爺你幫他買的嗎?太適合他了,槐爺爺您真有眼光?!?/br> 非常有眼光的槐管家扭頭,目光停留在少爺的那兩根被寬袖遮住的叉叉上。 歪枝子得剪! 雖然他心里其實明白,這是少爺專門長出的兩根歪枝子哄少夫人開心的,可,可歪枝子那是隨便長的嗎? 不能這么隨便啊。 江月雯中午用餐的時候又為自家的親親老公換了一套米色運動服和米色棒球帽。 她招呼槐管家吃飯,槐管家強忍著沒去瞧少爺的那兩根叉子,“我不餓,少夫人您先吃?!?/br> 吃不下飯,完全吃不下。 不僅吃不下飯,還睡不著。 什么事也沒心思做,就想把剪刀找出來。 槐管家坐在院子里,對江月雯買的那些剪刀翻翻找找。以防萬一,江月雯買了大大小小幾十把剪刀,有的花哨有的古樸,各種顏色各種款式,就是希望其中一把能得到槐管家的青睞,令他不至于這么焦躁。 是的,連江月雯也察覺到了槐管家在“丟失”剪刀后的焦躁,她本想用藤姬在槐管家面前多刷臉,轉移對方注意力,但對方的焦躁感與時俱增,令她好擔憂。 槐管家這把剪刀究竟放哪里了? 吃完中午飯,見槐管家一副不欲和她多說話的模樣,江月雯識趣“牽著”藤姬朝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槐管家的剪刀你見過嗎?”江月雯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被丟到哪里了,這么多年不知道有沒有生銹,哎,我怎么覺著槐管家丟了剪刀像丟了自己的老婆一樣,那把剪刀成精了嗎?” 藤姬自然是沒法回應她的,清風徐徐拂,四周百花爭相綻放,江月雯幫藤姬理了理衣服,“上次你消失,我也以為自己弄丟你了,很難過?!?/br> 所以她看到槐管家那么焦躁,非常感同身受。 “希望槐管家今天能找到他的那把剪刀?!?/br> 下午江母親自上門來找江月雯,雖然這是女兒女婿的家,但江母人挺拘謹,直到引路的傭人離開后,她才長長舒了口氣,瞪著坐沙發上嗑瓜子看電視的江月雯道,“你天天這么閑,怎么也不回去看看你爺爺?!?/br> 江月雯,“有事?” “我給你打過多少次電話了,你爺爺生病了,很可怕的病,你爺爺從小就疼你,最近生病一直都在念叨你,你這孩子,你怎么能不回去看望,這讓別人在外面怎么議論你?!?/br> 江母說著說著,一抬眼瞧到江月雯旁邊站著的木頭人,嚇一跳,“哎喲我的天,這什么鬼東西嚇死我了,一根木頭穿的什么衣服帽子,乍一眼看去像真人一樣?!?/br> 她沒關注女兒瞬間冷下來的表情,繼續抱怨,“我這個丈母娘第一次上門,女兒女婿都不出來迎接一下,藤氏這么大的家業,怎么沒半點規矩,真是丟死人了,對了,女婿去哪了?” 她四下張望,“我聽人說他一直體弱多病,是不是真的?你能為他生個男孩嗎?這要能生個男孩,地位就穩了?!?/br> 江母是典型的舊時思想,大約因為她自己沒兒子,心心念念就是生兒子。更覺著自己是個過來人的經驗之談,“別像我,因為沒個兒子傍身,大半輩子都在被那些小三小四欺負?!?/br> 江月雯不理會她的抱怨,從小到大聽太多,她早就麻木。 但江母卻不是只為來勸江月雯生兒子,“既然女婿不在家,剛好你和我一起回老宅瞧瞧老爺子?!?/br> 她嘆氣,“老爺子對你是真好,一點都不在意你是個女兒,還說要把江家大半家業都交在你手里,但凡你爸能有老爺子這么通達……” 江月雯打斷她的話,“我要不是嫁進藤家,你以為他會在意我?你腦子退化的幼稚了?連你這個親媽都不在意我,他一兒孫滿堂的糟老頭子怎么會在意我。 ” 江母被懟的噎住,她以為嫁進藤家的女兒好歹會懂規矩尊重長輩,不像以前粗蠻潑辣。萬萬沒想到對方依舊這樣惡毒如個小太妹。 “月月,你怎么能這樣說話,你就算不為別的,看在江家富可敵國的產業你也不能……” 江月雯打斷她:“我不稀罕?!?/br> 可江母稀罕啊,要不是江老爺子說要給女兒“半壁江山”,她根本不會跑這一趟,偏偏女兒這性子也不知道像誰,真是能把人氣死。 她冷著臉,拿出自己當母親的氣勢,“不管怎么樣,你今天必須和我回去一趟,別覺著嫁人就翅膀硬了,我這輩子都是你媽,只要我在,你就得聽我的話?!?/br> 江母被趕出了藤氏古堡。 身為藤氏少夫人的親媽,藤氏少主的丈母娘,她幾乎是被傭人們架著出門的。 大門外江家車上坐著江家的幾位掌權人,除了江老爺子沒來,其他人幾乎都在車里。 他們看到江母單獨出來,臉色齊齊沉下。 江母囁囁道,“這個不孝女,她不愿意回家……” 江父氣咻咻瞪她一眼,“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女兒不敬長輩不認祖宗,他們這當父母的就被親戚們嗤笑,真是一張老臉都丟光了。 江老爺子這種境況還沒維持一個月,整個江家就因為爭權奪勢變得四分五裂。 被疼痛折磨得骨瘦嶙峋的江老爺子,他最開始還有話語權,江家小輩們也一心想要治好他,但隨著時間推移,江家子孫恨不得老爺子一直變成這樣,畢竟沒有老爺子在上邊,他們這些人能得到更多的權利和勢力。 到后來,江老爺子居住的地方成了死水般的地兒,已經沒有子孫再去瞧他,就連傭人們也對他嫌三嫌四。 江月雯聽到江老爺子死訊時,著實驚訝了一把,“他身體那么好,不至于這么早死啊?!?/br> 她以為江老爺子至少也能撐到年后。 “得了褥瘡病,高熱兩天沒及時得到醫治死了?!被惫芗抑澜脉┩﹃P注這事兒,他打聽得很清楚,“失去價值,他就被當廢物了,江家人懶得去瞧他,那些傭人見風使舵嫌棄他,得不到妥善照料,也就死得早?!?/br> 江月雯感慨了兩聲,始作俑者的她沒有半點內疚之意,照樣吃好喝好睡好。 沒了江老爺子,江父江母忙著爭家產,也不來打擾她,日子很悠哉。 藤姬變成人的那晚上一點征兆也沒有。 哦也有一點,就是對方的那些藤蔓把江月雯折騰了大半晚,她入睡時臉上還掛著淚珠子。 隱隱約約間,有冰涼的指腹擦拭她臉上淚痕。 淚痕干巴在臉上有些緊繃,對方指腹輕柔,又帶著溫潤微涼的濕意,令江月雯莫名舒服,指腹沿著她的淚痕緩緩往下,按在她的唇瓣上。 她只以為是那些藤蔓尖尖,下意識伸手去扒拉,“不要?!?/br> 卻抓住一只手,一只寬大的手掌被她抓了住。 這樣的觸感太過熟悉,又因為時隔久遠有些陌生,她幾乎是反射性的睜眼去瞧,借著窗外月光,看到了坐在床邊的藤姬。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袍里衣,長長的頭發是楓葉般的紅色,一雙眼睛則是碧幽碧幽的寶石綠。 雖然發色和眼睛和她記憶中的藤姬不一樣,但對方的五官神情是她的藤姬沒錯。 江月雯騰地坐起撲在對方懷里,緊緊抱住他腰身。 她抱著的觸感極為真實,但還是忍不住地喃喃,“是做夢吧?!?/br> 雖然她做過無數次這樣的夢,但這次又和那些模糊的細節并不清晰的夢境不一樣,她能感受到他衣服的柔軟,也能感受到他腰際緊繃的肌rou。 是夢嗎?可太真切了,令她心頭希冀著這次不再是夢。 “不是?!碧偌曇魷睾偷鼗貞?,他寬厚的手掌撫在江月雯的發頂,一下又一下,眷戀繾綣,“不是夢,我可以變成人了?!?/br> 可夢境里,藤姬也總是這樣說話。 真實的藤姬是啞巴,根本不可能回應她的話。 江月雯聽到他的聲音,眼眶頓時涌出一股子酸意。 她知道這又是夢。 就算很清晰,但依舊是夢。 可就算是夢,她也不想醒來,不想打破這個夢境。 “你終于能變成人了,真好,以后不能再離開我?!苯脉╇p手扒拉開他寬厚的手掌,把自己的臉頰貼上去,感受他手掌里粗糲的紋絡,她臉頰用力貼緊在他手掌上蹭著,摩擦刮的臉疼,但這樣的疼痛令她愈發想要陷入夢境中。 她聲音委屈又哽咽,漸漸說不下去,張嘴咬住藤姬厚厚的手掌。 她的牙齒并不尖利,用的力氣也不大,藤姬沒有感受到疼,像幼崽用乳牙在他掌上磨來磨去,沒有癢感,只有酥麻。 他微微扶住她的后腦勺,免得她因為用力過度閃著脖頸。 “好,不離開?!彼臏I珠滴落在他手掌,溫熱的濕潤從他手掌化開,融進他涼涼的血液骨rou里,令他的血液逐漸有了溫度。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受,暖融的溫度如同熱流,沿著他的血脈進入四肢百骸,最終匯合在他的胸膛處,身體里那顆只會模仿人類跳動的心臟,在這些熱流溫柔的夾裹中,自發地緩緩跳動。 他愣了愣,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摸摸胸膛。 江月雯摟住他腰身,跪坐起身,仰頭吻上他的唇,“藤姬,我好想你?!?/br> 從前獨自一人不覺得日子有多難熬,遇山爬山遇河趟水,拼著一身倔勁走到成年,她以為自己堅強獨立,不會有軟弱的時候,可藤姬化為湮滅時,她整個人如被抽走魂魄。 “藤姬?!彼辉僬谘谧约旱那榫w,如果這是夢,她希望在夢中直面自己,“我喜歡你?!?/br> 她吻上他唇角,目光迷戀堅定,“很喜歡很喜歡?!?/br> 喜歡? 藤姬也喜歡她,但他的喜歡或許和人類小姑娘口中的喜歡不一樣。 他只是覺著她是一個超級美味的食物,勝過日月精華,值得他花點時間為她搭建一個祭臺,鄭重地把她吃掉。 但現在,一切變了。 他饞她一身甜美的汁rou,她卻膽大妄為饞他身子,趁他不注意,為他獻上充滿了愛意的花朵,又在他虛弱時獻祭自己,寧愿燃燼靈魂,也要成為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