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依舊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如溺水的人攀上浮木，便再也不準備放手。

    眼角生理性的淚意沁出，她喉嚨里發出小獸般的嗚咽。

    被淚意浸濕的睫毛顫顫睜開，她濕漉漉的眼眸怔怔望著近在咫尺的人。

    門鈴聲在這時響起。

    一聲聲越來越高昂的門鈴聲就像是催命般的在不停的響著。

    褚幽的唇落于她眼角，將她淚珠卷走，他啞聲道：“我們去臥室?！?/br>
    這個門鈴聲太討厭了，他想抱著自己的女朋友去臥室。

    南羽咬他脖頸一口，喃喃：“別，別，我去開門，一定是嘉玉?！?/br>
    她聲音軟軟的像是泛著甜甜的汁液，光是聽著就令人骨軟筋酥。

    她的濕潤的眼角紅紅的泛著媚，渾身都在散發著不自知的誘人氣息。

    褚幽不想女朋友這副模樣被別人看到。

    他想把她抱進臥室，想把她藏進被窩里不給任何人看。

    “要不你去看門，我去洗把臉?！蹦嫌鹈嗣约旱哪樀?，她的皮膚好燙哦。

    褚幽猶豫片刻，最終點頭。

    他也知道站在門外的是張嘉玉。

    女朋友很在意這個女人。

    褚幽打開門，和門口的女人大眼瞪小眼。

    張嘉玉：“南羽呢，她怎么住院了？哎你們都不和我說一聲，害我這些日子擔心的不行?！?/br>
    褚幽：“她很好?！?/br>
    末了又補充，“我們打算結婚了?！?/br>
    所以你這個女人不要老來人家夫妻的房子里當電燈泡！

    “欸？”張嘉玉驚訝，“你們才認識多久，怎么就結婚了，你還沒恢復記憶吧？”

    褚幽：“恢復了?！?/br>
    他語氣淡淡，但把門口的張嘉玉和洗完臉出來的南羽都驚到了。

    張嘉玉沒在南羽這呆太久，確認南羽沒事后她就走了。

    其實本來是想和南羽一起吃中午飯的，但她發現朋友的杏眸水潤，唇瓣紅腫……

    好像她來的不是個時候？

    好尷尬哦，張嘉玉勉強呆了一會后找借口離開了。

    南羽問褚幽：“怎么感覺嘉玉怪怪的，你覺著呢？”

    褚幽：“沒有?！?/br>
    好吧，南羽去看手機里那些她和mama的照片。

    不僅手機外形恢復了，照片也都還在。

    她劃著劃著，歪在褚幽身上，對他說：“這是我媽，她希望我找一個好男人嫁了?！?/br>
    褚幽瞟了眼照片，問她：“你想見她？”

    南羽：？ ？她沒聽明白褚幽的話。

    她覺著肯定不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褚幽不是人，有時候說話的邏輯和人類不太一樣。

    她忽略褚幽的話，繼續說：“我爸，也就是我媽的老公，他和另外一個女人偷偷在一起了?！?/br>
    她說到這里，頓了頓了。

    腦海里再次浮現出那天和單明成在馬路邊等脆筒時看到的那一幕。

    她的爸爸從車里下來后，打開副駕駛的門，和那個女人的手牽在一起，他們相互凝視微笑，女人在父親的臉上親了親，一起開心的走進旁邊的女裝店。

    “南叔叔怎么和她在一起？”單明成很憤怒，因為那女人是他父親的妻子，算是他的后媽。

    南羽就要沖上去，胳膊被單明成抓了住，“你先別激動，這件事情要先和你媽商量，不要打草驚蛇，你看他們去的店里，里面隨便一個包好幾萬，你現在上去，萬一你爸破罐子破摔離婚，然后提前轉移財產什么的?！?/br>
    “你說的對，我得先給我媽做思想工作?！碧崞餸ama，南羽渾身像被潑了一層涼水，迅速冷靜下來，“我媽心臟不好，她又深愛我爸，我得先給她做一些心理準備再告訴她，不然她會承受不住?！?/br>
    但南羽還沒來得及把這事情告訴母親，她的父親就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去世。

    那女人當時也在車上，僥幸撿回一條命。

    對女人坐在車上的事情，母親并沒有多想，因為這女人是母親的閨蜜，她經常蹭父親的車上下班。

    南羽曾在無數個夜晚看著母親哭著入睡。

    她曾糾結自己該不該把父親出軌母親好閨蜜的事情說出來。

    可最終，她也沒說。

    她以為不說，母親最起碼不會受到雙重打擊，也不會余生在憎恨中度過。

    可沒想到，母親為那么一個薄情寡義腳踩兩只船的男人殉情。

    “如果我當初說了就好了?！蹦嫌鸶C在褚幽懷里，伸手捂著淚意滾動的雙眼。

    她以為這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久到她以為一切都已經放下，可以輕輕松松談起。

    可沒想到的記憶依舊帶著鈍刀，只是輕輕翻出就已令五臟六腑血rou模糊。

    “如果我說了，她肯定不會選擇死亡?！蹦嫌疬煅事曨D了頓，緩緩道：“他們以為我是因為父母雙亡才出現的心理問題。他們不知道，其實我才是殺害我媽的兇手?！?/br>
    這天晚上，南羽在睡夢里看到了mama。

    天色還未大亮，mama穿著一套運動服進來打開燈，坐在床邊捏捏她的鼻子：“鬧鈴響了幾次還不起，別賴床快起來，給你五分鐘?！?/br>
    南羽在mama要離開的時候抓住她胳膊，她小心翼翼地不可置信地喚：“mama？”

    “嗯？”mama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快點，給你三分鐘?！?/br>
    南羽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喝了母親遞來的一杯蜂蜜水。出門之前她無意瞧了一眼墻上的日歷。

    瞳孔驟縮。

    這是母親去世的前一天。

    “怎么回事，今天這么恍惚？”公園里跑了半程后，母親腳步放慢，溫柔問她：“有心事嗎？”

    天色已然大亮，晨光中，母親的眼眸柔柔，望著她時，光輝傾灑于她的身上，她像沐浴在三月暖陽中，全世界都美好的不可思議。

    南羽沒有回應，她和mama一起吃了早餐，又坐公交車去了城市圖書館看書。下午mama帶著她去商場，為她買了一個新手機。

    一如記憶中那樣，晚上mama做了她最愛吃可樂雞翅和香酥排骨，還備了一瓶紅酒。

    久違的獨屬于mama的飯菜味道。

    吃完晚飯，mama坐在陽臺的搖椅上在看晚霞，南羽走過去依偎在她懷里。

    mama撫著她的發絲感慨，“我們家小羽終于長大了?！?/br>
    “mama?！蹦嫌鸶C在母親懷里，不敢抬頭去看她，“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br>
    母親笑了笑，憋了一天了，終于肯傾訴，“嗯？什么？”

    “我爸去世那天，我見過他。他和劉阿姨從車里下來，兩個人手牽著手去了旁邊的包包店，單明成說那里面的包每個都是好幾萬起步?！?/br>
    南羽幾乎是一鼓作氣地把這話說完的，她生怕自己稍稍停頓就沒勇氣繼續說下去。

    “我和你劉阿姨的關系好，你爸爸和她一起去店里買包包也不是什么事兒?！?/br>
    南羽沒想到母親竟然會這樣自欺欺人，她急急道：“可他們手拉手，他們還親嘴?！?/br>
    母親久久沒有說話，南羽抬頭去瞧，見母親在注視著她。

    母親的目光溫柔和藹，輕輕嘆了口氣后，她說：“mama知道?！?/br>
    “他出事后，車上的行駛記錄被調取出來，mama就知道了?！蹦赣H望著她，眸光柔和，“這是大人的事情，你還小，不用糾結這種事情?！?/br>
    南羽對上母親通透的、像對世事了然的目光，電光火石間，突然明白過來，母親選擇自我了結，不是為了殉情，而是因為愛情友情的雙重背叛，對世間沒了期待。

    “mama，你以后找新的男人好不好，比他更好的，不要再想他?！?/br>
    “傻孩子?！蹦赣H笑了笑，“人的一生會經歷很多的事情，等你再大些就明白了，生活里很多事情都比男人更重要?！?/br>
    南羽有些茫然的望著母親，“mama，那你呢，你現在最在意的是什么事情？”

    母親沒有回答南羽，她的笑容一如記憶中那般溫和，晚上睡覺之前，母親對她說，“我的一生十分圓滿，唯一遺憾的就是你，希望你快樂長大，希望你余生開心，不要像我?！?/br>
    南羽拉住母親的手：“mama，別離開我好不好？”

    她眼中淚意滾動，近乎哀求。

    “傻孩子，沒有誰離不開誰，我們都需要面對自己的人生?！蹦赣H嘆息，目光沉靜，“我走過人生大半，看過無數風景，我很滿足，小羽，請你理解mama?！?/br>
    這一次，母親依舊堅定的選擇離開，南羽沒有逃避，她忍著心頭悲痛，在母親最后的時間里，一直陪在母親身邊，緊緊握著母親的手，“我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是您陪著我，現在您離開的時候就由我陪著您?！?/br>
    直到母親漸漸沒了氣息，南羽望著這張在幾乎占據自己大半記憶的面容，淚如雨下。

    視線再次清晰時，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窗簾拉的嚴實，屋子里視線昏黑，她的身邊睡著褚幽。

    枕頭被淚水洇濕，她臉頰貼著泛涼的枕頭，盯著褚幽的臉。

    夢里一切太過真實，以至于這一刻，她不知道是夢還是真。

    褚幽在這時睜眼，幽黑深邃的眸光落在南羽的臉上。

    南羽動了動唇，褚幽的目光有著洞徹世事的平靜，她到嘴的那些話又咽了回去，輕輕問：“是你讓我mama進入了我夢中嗎？”

    褚幽：“不算夢?！?/br>
    他補充：“是你回到過去?！?/br>
    南羽呆滯片刻，嗚咽一聲摟住褚幽的脖子。

    她沒想到還能再見到mama。

    也沒想到mama的自殺并不是因為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