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直面一切,后來又墜落進深淵的幕流月呢? 遍地血紅的場景倏忽閃過,明青閉了閉眼,而后把桌上東西推到一邊,擺正鎮紙,提筆在白紙上寫出一串人名。 左邊的白紙上黑字端正,墨跡未干,出自明青。 右邊的紙微微泛黃,字跡些許潦草,出自左鴉。 兩張紙上都是人名。 兩相對比,左邊的白紙上人名少了將近一半,還剩十來個。 那少了的十多個人里,有明青出手,也有一些似降魔杵的主人那般悄無聲息消失的,還有一些,是近些時日死于魔族手里的。 當然,死在明青手里那些人什么都沒有說,決絕到跟立了天地誓言,說了會違背天道一樣。 明青依然無法知道那日無名峰峰頂的來龍去脈。 魔族。 魔族左使。 明青垂眸,把紙疊起來收好,盤膝坐好開始修煉。 在上清宗立少宗主前,她要把修為修到造化境圓滿。 說簡單不簡單,但說難也沒有多難。 登天塔分出的小塔遁進明青掌心里,只剩一道圖案印在她掌心上面。 許是登天塔認主的原因,明青如愿修到造化境圓滿,離結丹境近在咫尺。 腰間懸掛著的弟子玉牌此時晃了晃,是同為上清宗內門弟子的黑瑯在聯系她,內容很短,卻讓明青心里一震。 黑瑯說:林舟已回宗,重傷。 林舟是絕云峰弟子,器修。 前些日子到了結丹境,因為一直煉器缺少歷練,對于靈相上的感悟很是模糊,結丹后一時不知該如何繼續修行,所以選擇出宗歷練。 現在歷練沒多久,怎么就重傷了? 明青起身往殿外走,向著林舟居住所在院落的方向去。 她在上清宗認識的人很多,蘇峰主、各峰長老、寧不拓、尹道靈、姚見裳這些天才以及后來為她做事的弟子 在這么多人里,林舟算比較特別的那一個。 她是明青還未覺醒無瑕道體前就認識的。 也到現在都和明青一樣,對幕流月深信不疑。 于明青而言,林舟算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 她重傷,明青自是驚訝擔憂。 不知是什么樣的重傷?會不會傷到根基? 明青隨之生出許多疑惑擔憂,整個人也一瞬間多出幾分凌厲肅殺。 她走得急,沒看到殿外同時走進來的左鴉眼神復雜、神情茫然,似乎還有些欲言又止。 林舟居住的院落離絕云殿不遠,四周有修竹花草,環境極好。 明青推門而進,剛看到面容慘白坐在院子石桌前的林舟,就聽到她說:明青,你來了。 似是早知道明青會來,于是她坐在那里等。 明青眉微皺,不解的同時心里一跳,有什么壓上心頭。 果然,林舟很快繼續道:我若跟你說,重傷我的人是幕流月,你會不會信? 幕流月。 這是明青第一次從林舟嘴里聽到這三個字。 以前她稱幕流月為幕師姐,敬重愛戴,從不會直呼其名。 現在她面容慘白,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眼里也差不多。 會送她小鈴鐺、邀她去山泉里叉魚、說起煉器來神采奕奕的女子此時眼里一片沉寂。 她的聲音不復從前輕快,她說重傷她的是幕流月。 荒謬到惹人發笑。明青笑不出來。 林舟說的是真的。 天命神通、直覺和理智都能告訴她答案。 只是情感上不愿相信。 太荒謬,也太突然。 明青愣在原地,甚至還保持著一只腳向前踏的姿勢,遠遠看去有些滑稽。 但她看向林舟的眼神依然沉穩漆黑,一如往常般讓人看不出她心里是什么情緒。 她把那只腳踏了出去。 站穩,身姿挺直,臉色如常,背上的湖光劍匣也穩如泰山。 林舟瞬間就炸了。 她把手里的酒壺一摔,酒水濺起,滿院酒香,明青才反應過來她來以前林舟在飲酒。 是借酒消愁,還是自欺欺人? 明青不知道。 她心里亂得很,連一個完整的思緒都循環不出來。 她只是站在那里看著林舟,聽到她近乎歇斯底里的聲音:她真的墮魔了! 她是魔族左使,殺人不眨眼,跟那些真正想殺絕人族的魔沒有什么區別! 我親眼看到的! 近在咫尺,近到幕流月的衣擺在她跟前飄過。 而死在幕流月手里的人,前一刻還同她生死并肩,一路上和她同行,那是活生生的人族修士。 林舟的聲音輕了起來,她也很難相信,但那就是事實:她殺人時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