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而能將他從這潮水中拉出的氣息不見了。 一旦品嘗過短暫緩解的滋味,就很難再忍受這種持久的痛楚。 哪怕他心里清楚,這對于他來說不過是飲鴆止渴。 柒九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師從燁略微有些焦躁地捏著袖口的模樣。 師從燁見他回來,立刻道:“繼續調查喬益清和那個官員是如何勾連的。此次驚馬之事太過嚴重,絕不可就此輕饒他二人!” 聲音甚至帶著些許不穩。 柒九的確知道師從燁患有時常發作的病癥。 但他平時多去四處調查情況,回宮時間不多,是以并不知道,師從燁發作起來,居然是這幅模樣。 他單膝跪地,語氣恭敬道:“皇上,屬下在外遇到一件奇事,不知皇上要不要聽?!?/br> 師從燁雖然煩躁不堪,卻也知曉柒九不會無的放矢。便壓著不耐道:“說?!?/br> 猶豫片刻,柒九才低聲道:“屬下前幾日到青陽縣中調查那費時才之事時,曾見過費時才的一個小妾?!?/br> 身為青陽縣令,有幾房小妾不算什么怪事。 “那個小妾,本是煙花女子出身。但她年紀其實不小,生得并不艷麗。平日在青樓中,也賣不出什么身價。但費時才見到她以后,卻是念念不忘,后來更是將她抬回府中?!?/br> “不管他又抬了幾房小妾,但每過幾日,他便要去那小妾房中?!?/br> 師從燁眉頭微皺,仔細聽柒九說下去。 他雖看不慣費時才這般做派,卻也清楚像他這種人,永遠只會在意剛剛得到的東西。 像是青樓中隨意結識的小妾,以費時才的癖性,恐怕不會如此長情。 “屬下便細細調查那小妾幾日,才知道那小妾在青樓時,因為點她的客人實在太少,她無聊之下,便配了一味花煙?!?/br> “那花煙吸之可忘塵,費時才被她哄著吸入花煙,卻因此成癮。每隔幾日便要到她房中去抽花煙,不然會難受至極?!?/br> 這些瑣碎之事,他往日是不會說給師從燁聽的。 但他方才瞧見師從燁捏著衣角,放在鼻尖下反復嗅聞。 不知為何便讓他想起費時才找不著花煙時,那焦慮不安的模樣。 師從燁沒說話,但臉上神情格外陰郁。 骨節分明的手牢牢抓住榻邊龍首,用力到指節發青。 “朕知道了?!彼曇羯硢?,粗糙宛如砂礫,“你先下去吧?!?/br> 柒九離開后,師從燁靜靜坐了許久。 而后,他猛地抓住手邊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 茶盞中茶水流得到處都是,師從燁卻仍舊難消心中郁氣。 碎裂的茶盞刺入手心,微弱的疼讓他逐漸清醒。 倘若能令他安心靜神的木樨香氣,當真與那什么花煙相似。 那他還守著什么滄月?干脆將滄月國土拱手讓給北狄好了。 無數陰郁的想法在內腑滋生,像是陰暗的藤蔓蜿蜒糾纏住心臟。 或者,他可以除去季冠灼。 斬去罪魁禍首,哪怕病發時再痛苦,也不會像是如今這般。 猛得起了一陣風,將桌案上擱置的奏疏吹落一地。 師從燁附身去撿,翻到一冊時,手指忍不住動了動。 這是今日宋海成回府后,送過來的奏疏。因為他要先處理先前積壓的公文,一直未曾打開過。 但現在…… 師從燁強壓下心底的暴戾與不安,去看奏疏上的字。 點點血跡從他指尖沾染在奏疏封面上,染出幾朵梅花。 但他已顧及不了那么多。 “……實在無力再擔丞相重任,但如今滄月仍舊百廢待興,臣亦不愿皇上孤軍奮戰。魏喑成熟穩重,雖直來直往,但可堪大用;文鳶行事果決,可從旁輔助。至于探花郎其人,雖性子跳脫,但他登高望遠,屬實是整個滄月百年無處其二之大才。還請皇上重用此三人?!?/br> 奏疏讀完,師從燁將它擱置一旁,臉上神色復雜。 李公公回來時,便瞧見地上到處都是血水。 而師從燁手邊桌案,碎裂的茶杯尖端沾染著少量血痕,到處都是流出的茶水。 他急忙讓宮人將地磚和桌案都收拾干凈,這才將手中食盒放在桌案上。 “皇上,可是又頭疼了?奴才讓太醫院熬制了湯藥,您就喝一些吧?!彼崎_食盒蓋,將里面湯藥拿出。 透白的瓷碗中裝了滿滿一碗湯藥,濃稠得在碗壁上掛了厚厚一層。 “太醫院特地調制了配方,專門替您緩解頭痛之癥的。先前病情不嚴重……”李公公還要再勸,師從燁卻已將瓷碗拿起,將其中的湯藥一飲而盡。 “皇上?!”李公公眼前一亮,幾乎喜上眉梢。 皇上樂意喝藥,這可是好事。 李公公心中清楚這些藥效用不大,只是師從燁此次情況太過嚴重。 他也不知為何,明明前幾日發作前的征兆都減輕許多,這幾日情況卻越發嚴重。 連覺都睡不安穩。 哪怕這藥只是能讓師從燁多睡一會兒,于他來說,也是天大的好事。 “朕乏了?!睅煆臒畈荒蜔┑?。 “奴才這就替您沐浴更衣!”李公公喜滋滋地湊到師從燁跟前,“您這病若是能完全康復,就算老奴現在就死,那也心甘情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