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盛明盞走進來,踩過時,地板發出細碎的聲響。 他們將辦公室的門重新修好,因為忌憚暴君的能力,辦公室外面被鎖上一把沉重的大鎖。沒有鑰匙的話,沒有人能夠快速地打開這把沉重的大鎖。 這把大鎖的鑰匙被交給了唐幽。 基地里的人關門時,下意識抬頭看向辦公室里的那個人。 窗外黃昏余暉流淌而過,青年靠在窗前,逆光下的身影優越頎長,身上的執政官制服換成了一身簡單至極的白衣黑褲,清冷又漂亮。 關門的動靜似是引起了青年的注意,他回頭望了過來,冷淡的眸子沒有半點情緒。 很快,門外傳來沉重的錚響,像是大鐵鏈子掛在門上時引起的撞擊聲響。 天邊的黃昏徹底落幕時,盛明盞站在窗前,看見基地里亮起了一盞盞明燈,閃爍在夜色之中。 基地外面,是異種肆虐過后的斷壁殘垣。 基地里面,是幸存者們重建的萬家燈火。 辦公室里的掛鐘一分一秒地轉動著,快到晚上九點的時候,基地里傳來一陣陣的喧鬧聲,有無數道聲音在呼喊著“唐長官”的名字。 烏云遮蔽了基地外的天空,一切光景被黑暗所侵襲。 執政署的最頂層,足以看見基地里絕大多數的地方?;赝鈬沁@十年間經過不斷摧毀又重建的城墻,幾近堅不可摧。 晚上九點,一道身影出現在高墻之上,然后從上面縱身一躍,跳了下去。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掩藏在基地外黑暗之中的那些異種朝著大開的城門沖了進來。 尖叫聲,吶喊聲,撞擊聲,聲聲不絕,此起彼伏。 辦公室外面傳來有人爭吵拍門的聲音,就跟下午奪權時同樣煩躁急切。 有人大喊:“鑰匙!鑰匙!鑰匙在哪里?” 別的聲音答話說:“在唐長官身上!唐長官死了!他從城墻上跳了下去,尸身被異種粉碎殆盡,我們找不到鑰匙了!” 辦公室外的人在相互爭吵不休,有人拿了大錘來,使勁兒敲碎那扇沉重的鐵門。 鐵門被破開的動靜,宛若是眾人眼中的希望般。他們重新沖進辦公室,腳下踩著的雪白碎紙被印上一枚枚凌亂的腳印,變得有些臟。 “執政官大人!救救我們!” 盛明盞靠在窗前,安靜地站了一下午,目光輕垂,看著外面快要淪陷的整個基地。 有人試圖沖過來,跪在盛明盞面前,進行祈求,他的手還沒有靠近,就被另外一個執政官給強行拽了回去。 盛明盞聽著基地里的各種聲音,平靜地開口道:“上午鬧事,下午奪權,晚上攻城?!?/br> 他回頭看向辦公室里這些人的面孔,好奇地問:“這不是你們想要的正義嗎?” 為首的那人面容劇烈顫抖,低聲道:“我們都被異種給騙了!他們偽裝成正常的天眷者,來蠱惑我們!我們都是被異種給騙了!” “都是唐幽的錯!” “哈哈哈!人類啊,終于要完蛋了?!?/br> 基地里面有人在喊:“災變十二年,最后一個普通人終于死了,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兩群自以為正義的怪物還在茍延殘喘?!?/br> 盛明盞垂眸注視著自己手里的這枚子彈,微弱的月華下,子彈泛著銀藍色的沉冷光華。 他道:“有槍嗎?” 站在盛明盞身邊的執政官連忙遞上自己身上配的槍,盛明盞拆開彈匣,將里面原本存在的子彈一枚一枚取出來,子彈掉落在地上,發出陣陣輕響。 那枚銀藍色的子彈放進彈匣,完美貼合。 盛明盞抬眸看向窗外遙遠的夜色之下,月下有一雙黑色的翅膀展開來,足以遮天蔽日。整個基地被一種可怖的威壓所籠罩。 “你考慮考慮我吧?親愛的室長大人?!焙芏嗄昵?,洗手間外的人姿態優雅,慢條斯理地說,“我才不像唐幽那樣背叛你。就算變成怪物,我也一定第一個回來找你,把你一起變成怪物?!?/br> “然后……把整個世界變成怪物的樂園?!?/br> 從基地里攻進來的異種口中,盛明盞聽見了對那個人的稱呼——異種之王。 真是可笑。 盛明盞冰冷的眼瞳布滿深色的瞳紋,神秘又危險。 他抬手舉起槍,槍口對準遙遠的月上黑影,毫不猶豫地扣響扳機—— 銀藍色的光自狹小的槍口迸發,迅速擴展開來的熾亮藍光將整個基地籠罩! 這個世界上,的確只剩下了兩群自以為正義的怪物。 …… 夢境破碎的瞬間,盛明盞睜開醒了過來。 臥室里只有他一個人,熟悉的惡心感涌上來,讓他下意識起身去了衛生間。 想吐又吐不出來。 猶如在高溫中行走般,渾身guntang,腦子里又是天旋地轉的暈。 盛明盞抬眸盯著鏡子中的人,冰藍的瞳色迅速布滿整個眼瞳,又很快褪色。 反反復復好幾次之后,鏡子里的人眼眶泛起微紅,像是要哭了般。很快,生理性的淚水無聲地流了出來。 煩。 盛明盞面無表情地擦掉自己臉上的眼淚,眼淚還是“啪嗒啪嗒”地流了下來。 瞳色潮起潮落,像平靜無波的蒼海,卻詭譎至極。 腦子里宛若有千萬根針在扎著痛,盛明盞低頭洗了個臉。干凈的流水和眼淚混在一起,鏡子里的人透著一種濕漉漉的冷感。 他不該叫什么暴君,他才該叫冰火。 盛明盞只覺得自己身上又冷又熱,冰火兩重天。 盛明盞扶著墻,朝衛生間外走去。下一秒,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意識墜入沉睡的前一瞬,他整個人墜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并伴隨著傅憑司著急的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盛明盞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第二天下午。他聽著耳邊平穩的機器波幅響動,睜開眼來,并坐起身來。窗外明亮的光落在他的眼底。 盛明盞去拿通訊器的時候,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上貼了一根輸液針。 他打開通訊器屏幕,看見上面的時間。 星期天,下午兩點。 盛明盞一陣沉默。 傅憑司和醫生溝通完情況之后,回到病房,看見已經清醒并且坐起來的盛明盞,快步走過來,出聲道:“盞盞?你醒了,身體有沒有哪里不太舒服?” 盛明盞抬起頭來,捂住自己的心口,小聲說:“哥哥,我的心不舒服?!?/br> 傅憑司伸手就要探過來,并且想叫醫生來,開一個完整的心臟檢查方案,然后就聽見自家男朋友一臉沉痛地說:“我的周末怎么只剩下半天時間了?我的心好痛好痛啊?!?/br> 傅憑司一時失語,盯著盛明盞看了又看,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醒來的第一時間是去痛心周末,而不是出現了別的情況,至少不算是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寶寶?!备祽{司坐在床邊,輕聲安慰道,“你住院了,可以向學校請假的,不用擔心你的周末一下子就睡過去了?!?/br> 盛明盞放下通訊器,“哦”了一聲。 “昨天下午,我打完通訊電話,從書房里出來的時候,聽見你離開衛生間的動靜,來到臥室,就看見你朝地上倒了去?!备祽{司靜心解釋了昨天下午的情況,“當時,你整個身體發燙,一下發燙一下冰涼,我就把你送到醫院來了?!?/br> 盛明盞打量四周:“這家醫院……” 傅憑司道:“是一家私人醫院,處理后續不用太麻煩?!?/br> “在醫院里,你的身體檢查不出任何問題來,但就是一直昏迷不醒?!备祽{司輕輕觸碰了下盛明盞手背上的輸液針,繼續道,“給你輸的液,是營養液?!?/br> 傅憑司問:“寶貝,你昨天在臥室里發生了什么?” 盛明盞聞言,回憶道:“我就是被你抱回臥室之后,就睡著了?!?/br> 傅憑司:“然后呢?” 盛明盞:“然后,我就做了個夢?!?/br> “什么夢?”傅憑司開口問道。 “什么夢?”盛明盞抿著唇,仔細回憶了下,輕聲喃喃道,“什么夢呢,我……” 盛明盞試圖去回憶,腦子里卻只有一點模糊的影子,像是有很多人在逼他做什么,說他很壞很壞,是個大壞蛋,還把他給關起來了…… 就在這時候,病房里的機器顯示屏發出陣陣起伏的波動。 盛明盞眉心微蹙,彎腰掩唇想吐。他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朝洗手間里奔去。 傅憑司起身追進來,伸手輕撫過盛明盞的背,開口道:“寶寶,既然想不起來,就先別想了?!?/br> 盛明盞彎腰,卻什么也沒有吐得出來。 傅憑司抬手攬住他,溫和出聲:“慢慢靜心?!?/br> 盛明盞靠在自家男朋友的懷里,語氣中帶著點兒委屈巴巴的意味:“哥哥,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絕癥???” 傅憑司低聲道:“別胡說?!?/br> 傅憑司將人扶回病房的床上,很快從護士那里拿了消毒棉簽,輕輕按在盛明盞冒了些血珠出來的手背針眼處。 傅憑司道:“你的癥狀看起來比較奇怪,待會兒去做一個全身檢查吧?!?/br> 盛明盞又問:“那會不會是我的失憶癥要好了?” “也有這種可能?!?/br> 傅憑司一邊說著,一邊將棉簽移開。他起身給盛明盞倒了一杯溫水,重新坐回到盛明盞身邊,叮囑道:“寶貝,以后遇見這種情況的時候,一定要及時停下來,知道嗎?” 盛明盞慢吞吞地喝完杯子里的水,聽見傅憑司說要讓護士進來重新扎針。他叫住傅憑司,嘀咕道:“營養液有什么好輸的?還沒有男朋友做的飯菜好吃?!?/br> 傅憑司思索過后,應聲道:“那我們就不輸營養液了,待會兒我讓醫生開個全身檢查的檢查單,你去做個全身檢查?!?/br> 盛明盞道:“好吧?!?/br> 下午三點,盛明盞在傅憑司的陪同下,做了個更加全面的全身檢查。結果是在晚上六點出的,所有報告顯示盛明盞的身體一切正常,沒有任何問題。 傅憑司知道在這個世上,有很多情況是不能用常規醫療手段檢測出來的。 晚上八點,他讓特別行動區送來一套精神值檢測儀器和其他一些儀器。 傅憑司詳細地看了相關儀器的使用說明說,轉頭對盛明盞道:“寶寶,躺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