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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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黑衣男修臨終前含笑盯著他:“小魚,多看看無為宗吧,你會喜歡這里的?!?/br> 時憶終于明白了宗主的良苦用心。 他看出了自己格格不入的本質,便悲憫著在紅塵為他掛上了名為無為宗的紅塵牽絆。 他果然還是有些愚蠢的熱血在啊,時憶忍不住想。 咸魚也是有想守護的東西。他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這個世界因為浩劫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哪怕泄露天機會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孽障,時憶還是情不自禁地主動抬腳踏入了局中。就算身死道消,他依然活著。 在未來的時間線里,他還在活著。 時憶垂眸,動用靈力一點點把這份訣別書信毀成了齏粉,紙張破碎的白色粉末飄散在藏經閣中,于窗戶中透進的光束飄飄蕩蕩。 隨后他朝著光亮無人處,雙手筆直地貼在身體兩側,臉上頭一次浮現出來了認真莊重的神情,朝著那位不二禪宗前宗主留下的最后一點屬于他靈魂的余音鞠了一躬。 走出藏經閣時,時憶發現雪下得似乎更大了些,rou眼可見的白色雪花從空中徘徊著落在地面上,帶出一點寒氣。 鄺微就坐在藏經閣外面的臺階上,像是盡職盡責守衛重要東西的石獅。他臉上的紅蓮印記已經沒了,如今纖細茂密的眼睫上堆了一層雪,聽見時憶出來的動靜,鄺微扭過頭去,下意識地眨動了眸,于是那些積雪便因此簌簌地掉落下去,有一些被體溫劃開的,便在眼角旁邊洇出一些水痕。 時憶站定,和他對視著,忍不住想到了前輩提到的有關鄺微的身世。 修羅是修真界曾經存在、但是已經幾近滅絕的魔物,純血的如今都被關押在妖魔境中,但修羅與人族外形極為相似,于是便有不少混血兒出來。修羅弒殺,喜血,骨子里有著與生俱來的暴虐基因。 但眼前的鄺微似乎與這些詞語并不沾邊。他不知坐在這里多久沒動彈過,小腿肚被淹在雪里一點也看不見,頭上、肩上都積了厚厚一層雪。 前輩將他教養得很好,剔除了所有不好的詞語,便只剩下修羅得天獨厚的惑人外表。 “雪山之巔太冷,我希望你能帶他下山,到人世間的煙火中暖一暖?!?/br> 時憶忽而理解了他的囑托。 雪山之巔實在是太冷了,這里空無人煙,連鳥獸都幾近絕跡,毫無生氣的雪上,生長著一個名為鄺微的修羅。假若時憶不帶他下山,怕是真的會一個人在冰天雪地里寂寥死去。 就像曾以為是異世者的他。 “你……”時憶頓了頓,說道,“你的師尊讓我帶你回無為宗,可以嗎?” 如同一只無家可歸、茫然流浪在街上的幼狗,卻突然遇到了好心人回家的邀請。一點驚喜與不可自抑的神色出現在了鄺微的臉上。 “我可以嗎?”他小聲地問道,態度軟得和他有攻擊性的長相與高大身軀極為不符。 時憶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我是宗主,怎么不可以?” 鄺微:“……” 鄺微抿了抿唇,臉上出現一抹落寞來,“但你說我是魔修?!彼?,“很多人都害怕魔修。我沒有殺過人,我不是壞魔修?!?/br> 像是怕被再次拋棄一樣,他不斷地申訴著自己的清白。 時憶:“……” 他忽而想起一開始初遇時,因為這人的身份而暴起的自己,不得不罵了一句“我真該死啊”。 “不會的,”時憶道,“至少無為宗的那群小鬼會很喜歡你?!?/br> 長得好看,性格又軟乎,可能剛一回宗門,便會被大小咸魚們封為咸魚宗的吉祥物。 “好?!编椢Ⅻc頭,雖然臉上還是沒太大表情,但時憶硬是讀出來了他的高興。 時憶:“……對了,你臉上的紅蓮印記呢?” 鄺微道:“既然從此沒有不二禪宗,我便把紅蓮筆送給了岑道友?!?/br> 他彎著頭給時憶想了個解釋。 “紅蓮筆會浸入攜帶者的神魂中,因此臉上會出現一道紅蓮印記。后來被謬傳成了不二禪宗的身份象征?!?/br> 時憶:“……” 原來是這樣。 前輩留下的訣別信,明明是動用壽元才寫下的天機,但關于真正重要的信息,卻不過寥寥,大半心血被他用來隔空與時憶交流,像是把經年積攢的話盡數講給了唯一會理解他的同類。 若說前輩還有什么放不下的,應當也只有鄺微了。 “岑道友呢?”時憶扭頭看了看周遭,只見白雪茫茫,不二禪宗蕭瑟孤寂地只有穿堂的風雪,“他去哪了?” “應當是在后山?!编椢⒌?,“我們剛剛注意到了一股神識在窺探這里,岑道友提劍追去了?!?/br> 時憶:“?!?/br> 時憶:“帶我去?!?/br> 鄺微輕微地“嗯”了一聲,隨后抓起時憶的衣領,幾步縱躍上了無為宗的房頂,在無人的宗門中飛速跑動,激起一片瓦礫響徹的回音。 不二禪宗的后山自然還是茫茫雪原,如同一張白綢緞蓋住了所有視線,偶爾露出幾個聳立的黑石。 岑舊聽見動靜,扭過頭來,看見是時憶和鄺微后,他才松了口氣。 “追上了?”時憶問道。 岑舊搖頭,苦惱道:“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的地方蹲著呢?!?/br> “算了,可以告訴我什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