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夢里的景象原原本本告訴給了程佩云。

    “你夢見了蒹葭？”程佩云道，“秦蒹葭……”

    程佩離警覺：“她是誰？”

    “跟你沒關系?！背膛逶频?，“今天開始，你別想踏出宮門一步。不許再摻和這件事！”

    他說完，不顧程佩離的抗議聲，拂袖而去。

    走到宮外，忽聽得一聲調笑。

    “這小丫頭倒是挺有你當年風范的?！贬f靠著宮墻，對剛出來的程佩云道。

    “我那個時候哪有她這么不知分寸?！背膛逶茪獾?。

    岑舊道：“小公主既然能夢到秦姑娘，也許其中還有什么關竅未可知呢?！?/br>
    程佩云抿了抿唇，有心想說些什么，可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這個meimei太難帶了。

    “你接下來打算做什么？”程佩云問道，“秦蒹葭我已派人找過，據說十八年前她得貴人賞識，已被重金贖身?！?/br>
    岑舊道：“先去她之前住的滿花樓看看?！?/br>
    ＊

    滿花樓。

    望著眼前枯舊一片的廢樓，岑舊和陸研止住步子，白衣青年臉上露出來了震驚神色。

    “這是……？”岑舊道，“小皇帝怎么沒告訴我滿花樓被燒干凈了啊?！?/br>
    滿花樓隔了他們去吃飯的那家茶樓二條街，這里本來是很有名的勾欄瓦舍，盛產美人名妓的滿花樓就坐落其中。

    可是面前的一條街巷竟冷清無比，哪還有當年熙熙攘攘的勝景？

    岑舊拽了一個行人打聽，才得知滿花樓十八年前就已經被一把大火燒了個干凈。因為沒有及時滅火，當時整條街都受了牽連。

    加之后來斷斷續續流傳出死人的傳言，這里逐漸凄清下來，不少勾欄瓦舍陸陸續續搬走，久而久之就成了鬼巷。

    岑舊挑了挑眉。

    又是十八年？

    十八年前發生的事情也太多了些。

    “師父，我們進嗎？”陸研問道。

    岑舊：“進?！?/br>
    他拉起少年的手，一腳踹開了滿花樓搖搖欲墜的大門。因為十八年未有人光顧，樓內散發出一股木料腐朽的氣味。

    岑舊愣了下。

    他沒想到這里面居然這么大。

    一樓有舞池，各種坐席桌幾。二樓是供客人玩樂小酌的單間。三樓才是歌伎名伶和仆役們的個人休息房間。

    這么找起來，猴年馬月才能找到秦蒹葭的臥室？

    岑舊捏著鼻子一間一間開始排查起來。

    過了這么多年，秦蒹葭的房間可能也不會留下什么東西。

    但萬一會有痕跡呢？

    秦蒹葭是唯一一位，還與平遠侯府有牽扯的凡人了。

    于公于私，岑舊都不太想讓她出事。

    兩個人在三樓不斷進進出出，岑舊卻在推下一扇門時，遲疑道：“什么動靜？”

    耳畔隱約響起來細碎的腳步聲和談話聲，岑舊抱起陸研，靈活地閃進了身旁的房間。門是由琉璃制的，勉強可以看見外面的景象。

    本該空無一人的滿花樓此時卻突然變得有些喧鬧起來。

    “秦蒹葭那個賤蹄子還真是好命?！币慌拥?，“世子爺被砍了頭，沒想到轉頭勾搭了別的人給她贖身?！?/br>
    “別說了，我覺得她也挺慘的?！绷硪蝗说?，“蒹葭她本該和世子爺成一段佳話的，在世子行刑當日卻被迫委身他人，也太殘忍了?！?/br>
    最開始說話的女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風塵女子，哪能真的幸福呢？”

    “世子爺那么好的一個人，唉……”

    聲音逐漸遠去。

    岑舊松開懷里的少年。

    “這也是死域嗎？”陸研問道。

    岑舊：“沒錯?！?/br>
    冤死的地方最容易生成死域。

    看來鬼巷的傳聞倒不是空xue來風。

    “不過比平天門的死域好一點，”岑舊道，“畢竟只是凡人?！?/br>
    他鼻子一動，空中隱約的焦尸之味在這一刻忽然強烈起來。岑舊一手攬著陸研，一手用本命劍擋住了向他襲來的鬼爪。

    只見在他們剛剛站立的地方，天花板上匍匐著一個皮膚被火燒得焦枯的干尸。它四肢折斷，宛如蜘蛛一般身軀主干下沉。

    “死域會維持生前的景象?！贬f給陸研解釋道，“只有當它們察覺到外人的氣息后，才會原形畢露?！?/br>
    這也是當時岑舊和竹景半分不敢踏入平天門死域的原因。滿花樓一群凡人死后還能變成厲鬼，更別提那上千人的門派了。

    岑舊一劍穿透干尸的軀干后，帶著陸研從旁邊的窗口跳了下去。

    可是剛跳下去，他就覺得不對。

    濃霧掩住了巷口，一眼望不見盡頭。

    不只是滿花樓，這條鬼巷竟全是死域！

    “來這里?！?/br>
    一道女音適時響了起來。

    岑舊抬眼，只見一黃衫女子在院子門口探著身子，示意他趕緊過來躲藏。

    岑舊定了定心神。

    這女子，竟是死域中的生魂！

    岑舊沒有多想，拉著陸研沖進了那生魂藏身所在的院子中。

    假若對方不安好心，狠心殺了便是。

    等到岑舊和陸研進入院子，黃衫女子動作利落地關上了大門。

    她拍著胸脯，劫后余生地看向岑舊：“你們兩個也被困在這里了？現在是什么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