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過卿塵聽著一聲聲的呼喚,仿佛沒覺察到萬蒼的動作。他神色平靜,一如往常,只輕聲說了句“別鬧”。 “噢?!比f蒼安靜地擦著眼淚,模樣十分乖巧。 師徒二人正常交流,旁的監管者不曾發言,沒必要針對,故而過卿塵留了手。 而刻意向“祝鴻”施壓的岑鷺,可就沒這么舒服了。他感受到了震天撼地般的巨力襲來,當空驟然壓下,只能踉蹌退后數步,神色痛苦,溢出了比“祝鴻”還要多的鮮血,掙扎著開口: “咳、咳咳……仙君,您這是什么意思?” 他模樣看起來十分狼狽。 “岑宗主請自重,本君的徒弟,還輪不到你來管教?!边^卿塵瞥了一眼被莫易玄扶著的岑鷺,聲音比目光更冷:“仙門百家,各有存在的意義。本君以為,既同為修仙者,要恪守的第一條原則,便是‘心有大愛’——如今看來,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br> 這是訓斥諸監管者“心無大愛”了。 這話一出,除了隸屬衍無宗的五人,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季秋明頭一回聽到過卿塵在旁人面前冒出如此長篇大論,這般只陳述事實的陰陽怪氣,連他都自愧弗如,他開始“啪啪啪”的鼓起掌來。 “……” 空氣中霎時充滿了詭異的氛圍。 “你們聊,當本宗主不存在就好?!痹谑斋@了一眾人的異樣眼光后,季秋明臉皮極厚地哈哈一笑,轉過身。 “仙君,您這番話,未免也太……” 岑鷺聽懂了其中含義,氣得漲紅了臉,掐訣療愈傷勢,礙于不能直接對著身居高位的過卿塵發作,只好眸含怨恨地去瞪萬蒼。 萬蒼佯裝被嚇得脖子一縮。 哎喲,本尊好怕怕哦。 你們仙門中人不是最喜歡仗勢欺人嗎?來,欺負個仙君給本尊看看呢。 “師、師尊,徒兒真的不委屈?!比f蒼狠狠吃了一記眼刀,明亮的雙眼霎時再度盈滿淚水,唇瓣不受控制般抖了起來,雙手緊緊揪住了過卿塵的衣袖:“莫說這些大宗主,沒有欺負徒兒,就連秘境中那些對師兄和徒兒出手的道友們,想必也只是想給我們一點壓力,好讓我們迅速成長吧?!?/br> 他略微外頭,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再度開口,嗓音微顫,滿含自責與歉疚。 “師尊,徒兒已經反省過了,是徒兒沒用——身為仙君的徒弟,卻無法替你、替大師兄,守護好各位同門,叫這么多師兄白白斷送了性命……” “咳、咳咳咳??!” 萬蒼說著說著,又咳出一口鮮紅的血,咳得撕心裂肺,渾身不住發顫,就像威壓仍在似的,而后半真半假地往過卿塵的方向一倒,呢喃道: “師尊,徒兒頭好疼……” 過卿塵鳳眸低垂,下意識將萬蒼接入懷里。他接自家小徒弟,向來是接得快、準、穩,全然不顧這一動作落在旁人眼中,生出了另外的意味。 “嘶?!?/br> 人群中,不知誰悄悄吸了一口涼氣。 “哈哈?!?/br> 背對人群的季秋明,突兀地發出一聲笑。 萬蒼倒在過卿塵懷里,舒服得幾乎半闔上了眼皮,聽到各種聲音,挑了挑眉。 花長舟原本站在過卿塵相反的右方,一只手虛虛伸出,此刻,已經自覺地落了回去。他仿佛很忙似的,抬首望天,開始數云朵。 夙夜和程陵風面不改色,拉著花長舟,齊刷刷的后撤到十幾步開外。 “你們拉我做什么?”花長舟正在數云,卻被打斷,一臉的不明所以,給二人傳音:“好歹我也是師尊的徒弟,至于這么避嫌嗎?!?/br> 他以前不是沒見過“祝鴻”這般與過卿塵說話,除了覺得有點倒胃口,沒什么難忍的,等數完云,大概就能繼續直視了。 如果不行,那就繼續數。 夙夜仿佛疲憊了數十歲,試圖解釋:“不,大師兄,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這么簡單?!?/br> 程陵風在這種事情上比夙夜更敏感,此刻一臉嚴肅,加入了討論:“大師兄,你沒覺得仙君和小師弟之間的氣氛很微妙嗎?” “沒有,”花長舟搖搖頭,眉頭緊鎖,“師弟的確一直這副做派,得虧師尊脾氣好,不然換誰都忍不了?!?/br> ……原來是這么理解的嗎?難怪仙君對大師兄過于放心,放心得都有點兒不怎么寵愛了。 程陵風仔細打量著花長舟的神情,發現后者理直氣壯,不像作假,頓時發出無聲的嘆息。 不。 這么看來,可能壓根兒就沒有寵愛過。 程陵風敲著腦袋,循循善誘:“不是啊大師兄,你再仔細感受一下,聯想一下——你想想看,山下最新流傳的話本子,是什么類型的?” 以茗冬山為中心方圓十多公里,最時新、最熱門的話本子,講的是師徒戀,而且不是男女之間,而是一對斷袖。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對小門派的師徒。 師父撿到了幼時被人追殺的徒弟,兩人相依相伴,最終相戀,本該恩恩愛愛、攜手同行,不料有一日,徒弟的妖族身份曝光了。世人數落著妖族,將這位師父推至風口浪尖,而師父飽受議論,徒弟更加自卑傷懷……二人上演了一出纏綿悱惻,令人潸然落淚的虐戀,只是結局尚未揭曉,等得人抓心撓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