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有意,襄王無情
容音氣勢洶洶地回到前院,把正在化妝的清蘭和煙娘嚇了一跳。 清蘭放下手中的眉黛,看著容音皺著的臉,問,“容姑娘,你怎么回來了?你房間里的那個人找到了嗎?” 不提孟樓還好,一提容音就更生氣了,她哼了一聲,“他瘋了,以后我都不會再管他?!?/br> 清蘭驚訝,“瘋了?” 容音繃著臉,沒說話。 倒是煙娘,看著容音,笑著給她倒了杯茶,“出什么事了?值得我們容姑娘發這么大的脾氣?” 容音頓了一下,還是將今日的事情說了,“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昨天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今天就不知道發了什么瘋?!?/br> 清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容音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br> 倒是煙娘從中嗅出一絲不尋常,她到底比容音大了幾歲,見過的事情也多,當即看出事情的問題在哪,咯咯笑道,“容姑娘,不要擔心了,你屋子里那個男人什么事都沒有,就是在跟你鬧脾氣呢,他心里不痛快?!?/br> 容音莫名其妙,“他心里能有什么不痛快的?每天好吃好喝的,還沒事情做?!?/br> 煙娘幽幽嘆氣,“神女有意,襄王無情啊?!?/br> 這句話說得容音更云里霧里了,她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明白,為什么煙娘會用這句話來說她和孟樓。 只是她再問,煙娘卻也不肯說了。 …… 一個下午,容音都呆在前院,她心中還憋著氣,自然不愿意回去,也不想看到孟樓,便一個下午都在研究化妝,只把手腕子都累得酸了。 直到太陽西斜,最后一絲光線在天邊收盡,屋子里的姑娘也相繼離去,容音也沒有了再呆下去的必要,踩著自己的影子,帶著酸累的身體回去了。 剛剛走近,容音便已經發現不對,屋子旁邊的空房間不知道什么時候亮起了燈,暖黃色的光照在窗棱上,里面的人影模模糊糊。 聽得腳步聲近了,里面才傳來一兩聲咳嗽。 容音聽著那熟悉的聲音,一下午剛壓下去的怒火又熊熊燃起了。她面無表情地推門進屋,往右手邊的矮塌上看去,果然見那里空空如也,衣服被褥全都被收走了,只留下一個光禿禿的床板。 再看看屋里,又哪里還有孟樓的身影? 容音氣急反笑,“愛走就走,想走多遠走多遠?!?/br> 她打水,洗澡,然后躺到床上,就跟以前一樣。 窗外是一片草叢,有低低的蟲鳴聲響起,再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叫聲,月光灑在室內,照在那光禿禿的床榻上,容音從來沒恨過自己耳朵竟然這么好用。 隔壁傳來一兩聲咳嗽,壓抑的,沉悶的。容音抱著被子翻了個身,冷臉盯著床榻上的背角。 很安靜,她卻睡不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容音已經在腦海中將兩人從相遇后的事情都過了一遍,也還是沒睡著。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容音立刻坐起身,“誰?” 廚房的伙計沒想到這么晚她還沒睡,愣了一下,想到隔壁房間的孟樓,還是急忙說道,“公子發熱了,小公子您要不要出來看看?!?/br> 想到孟樓,容音的怒火又被勾勒出來,她冷著臉,“不去!” 廚房的伙計沒想到她拒絕的這么干脆,一時間也有些六神無主,再看孟樓,面上紅彤彤的,已經是不省人事的樣子。他只能再次拍門,“公子,您還是出來看一眼吧,小公子燒得很嚴重,已經昏過去了?!?/br> 他拍門的力道咚咚作響,容音被他吵得心里煩躁,一把拉開門,“他發不發燒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又不是大夫,你找我也沒用?!?/br> 伙計愣了一下,容音身上只披著一件外衣,頭發散著,月光照在她華美的臉龐上,看起來如女子一般。 “這……”伙計啞然,“小公子身邊沒有其他人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找誰?” 容音皺眉,“這個時間,你怎么在這?” “我是來收碗的?!被镉嫺砂桶偷亟忉?,“今天您雖然吩咐了以后不用給公子熬藥了,但藥材畢竟都在我那,不熬也是浪費了,您走后我便又熬了一碗給公子送過來,今天晚上便是來拿碗的?!?/br> 容音問,“他的藥喝了嗎?” 伙計愣了愣,“沒有?!?/br> 他小跑進屋里,將藥碗捧了出來,“公子您看看,他一口都沒喝?!?/br> “活該!”容音斥了一聲,臉色更冷了,“藥端到跟前都不知道吃,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愛惜,光靠別人擔心有什么用!” 伙計嘆了一聲,“公子您要是有氣,等小公子醒了,是打是罵都可以,但現在他還發著燒,若是因此燒壞了腦子,這一輩子就完了?!?/br> 伙計跟孟樓本來也不算熟,只不過是來給他送過幾次藥,也見他練過一次劍,對他這種年紀輕輕卻有一身本事的人心中很是欽佩,今日見他燒著,也實在是不忍心見死不救。 容音抿了抿唇,心中松動了幾分。 孟樓畢竟是她的護衛,往后兩個人還是要一同趕路,自己也還要靠他保護,他要是就這么倒在這里,四面楚歌,容音可真就是跑不掉了。 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大不了,等到了江南,她便立刻讓他離開。 想明白了,她的態度也不復之前那么堅決,她回到屋里,拿了一個幾塊銀子出來,“我不方便出去,還要勞煩您請個大夫過來?!?/br> 伙計道,“您放心,離這里不遠的城南坊就有一家醫館,公子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請大夫過來?!?/br> 容音頷首,“多謝?!?/br> 伙計動作很快,不多時,他便帶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一路小跑過來。 待到跟前時,老者氣喘吁吁,“病人在哪,讓我看看?!?/br> 容音領他進去看孟樓。 孟樓這間屋子和自己住的那間是一樣的布局,不同的是,很多東西他還都沒置辦。房間中有一張床和一張榻,孟樓裹著被子合衣躺在榻上,老者走到榻前,奇道,“屋子里有床怎么不睡,非要躺到這里?” 容音站在一旁,沒吭聲。 孟樓臉色紅彤彤,雙眼緊閉,很難受的樣子,老者不敢怠慢,把過脈后,又看了看他的后背,當即倒吸一口涼氣,“身上怎么弄成這樣?” 孟樓的后背一片狼藉,那條鞭傷,本來已經快要長好了,卻因為他今日練劍,傷口又掙開了,周圍的皮膚紅腫,干涸的血糊成一團,看著極為可怖。 “他這是傷口復發引起的發熱?!崩险邍@了口氣,“年輕人,竟然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老了可有罪受咯?!?/br> 他拿出一排銀針,給孟樓扎上去,而后走到桌前,提筆寫了一個藥方遞給伙計,“抓點藥回來,一天喝兩次,不能斷?!?/br> 他叮囑容音,“他這傷口可不能再復發了,平日里不要有大動作,不然反反復復的,便很難好了?!?/br> 容音點點頭,“我知道了?!?/br> 老者將孟樓身上的銀針拔出來,收到布袋里。提著自己的匣子出去了,伙計也連忙跟上,隨著他去抓藥。 容音坐在凳子上,孟樓已經不像之前那么難受了,臉色的熱退了許多,呼吸也平穩下來。 過了不知道多久,伙計捧著一碗藥進來,道,“公子,這是小公子的藥,需要喂他喝下?!?/br> 伙計跑上跑下忙到深夜,容音心中歉疚,接過藥碗,“我來吧,時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br> “好嘞?!?/br> 容音頓了頓,又道,“以后的藥還是正常熬,銀子我會付給你,務必要看著他喝下?!?/br> 伙計知道她這是不生氣了,還是關心小公子的,當即喜笑顏開,“好,到時候我一定監督把藥喝完?!?/br> 容音點了點頭,“你回去吧?!?/br> “是?!?/br> 伙計將門帶上,屋中又只剩下容音和孟樓兩個人,容音坐在凳子上等了一會兒,還是捧著碗走到孟樓身邊。 他的臉已經不燙了,眼下就跟睡著了一樣,容音覺得沒必要跟一個病人計較,便舀了一勺藥,喂到他嘴邊,溫聲道,“孟樓,吃藥了?!?/br> 孟樓沒反應,嘴巴還是閉著。 容音一手端著碗,另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又喚,“孟樓,醒一醒,吃藥了?!?/br> 孟樓緩緩睜開眼皮,眸中還不太清醒,一副迷蒙的樣子。 容音,“張嘴?!?/br> 孟樓乖乖張嘴。 剛張開一條小縫,容音便眼疾手快地把藥喂了進去。 孟樓苦的臉都皺成一團,容音又舀了一勺藥,喚他張嘴。 孟樓還不太清醒,舌頭還苦著,嘴巴已經張開了,容音又趕緊把藥喂了進去。 就這么一哄一喂,終于將一碗藥全都穩穩當當灌進他嘴里。 容音微松了一口氣,藥喂完了,她也可以走了。她端著藥碗站起身,轉身便想走,下一瞬,手腕卻被扯住。 一股力道襲來,她的身子沒有防備,被拽得跌下去,摔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手里的藥碗沒有拿穩,摔在地上,“啪”地一聲四分五裂。 孟樓抱著她的腰,頭埋在她的頸窩里,嗅著她微涼的發香,聲音低低的,像是受傷的小獸在控訴。 “壞女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