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裴野鶴點了結束,隨后便點開了相冊。 視頻里的宋磬聲顯然被突然躍出屏幕的臉驚到了,鏡頭放大了他毫無瑕疵的臉,無害的杏眼瞪得溜圓,花瓣一樣的唇微張著,臉上浮現少有的茫然,隔著一層屏幕都勾得裴野鶴恨不得立刻吻上去。 他將短短七十多秒的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審訊室的門被敲響,他才收起手機,臉上的神色也隨之變得陰寒。 “進來?!?/br> 大門一聲輕響,兩個身著衛兵服的男人拖著一副血淋淋的軀體走了進來,可犯人身上的血甚至還不如這間屋子的血腥味重。兩個衛兵將人扔在地上,敬重又肅穆地向裴野鶴鞠了一躬,道:“要將他綁起來嗎?” 審訊桌上的小燈只照出一方小小的桌角,裴野鶴半張臉都隱在陰影里,整個人早已與黑暗融為一體,他淡道:“不必?!?/br> 衛兵來了又走,渾身是血的男人早已被卸掉下巴,他手腳筋俱斷,連自殺都不能,如此嚴重的傷勢,放普通人身上怕是早死了,可他依然強撐著,喉嚨里發出含糊不清的詛咒:“……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br> “呵?!迸嵋苞Q繞過審訊桌,用锃亮的鞋尖抵住他的下巴,清冷十足的臉上爬滿了燥郁與陰沉。 這樣的詛咒,從他進監察廳的那一刻就時刻響在他耳邊,他早不在乎了,他只想早點下班,要是動作快,說不定能趕上和宋磬聲吃頓飯。 裴野鶴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龐大的精神力像澎湃的巨浪一樣猛拍而下,頃刻占據了地上那人的所有意識。 烏壓壓的陰云與讀取中的記憶一同而來。他旁觀者別人的陰暗與罪惡,冷眼瞧著無辜者的沉痛與哀嚎,像是最公正的法官,不帶一絲情緒地攪動著犯人的腦漿,挖出了他所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可在這個過程里,他難免產生一種被罪惡侵蝕的錯覺。常年與惡交鋒,次次目視深淵,日子久了,他整個人也像是陷入了掙不開的沼澤地,渾身都是來自惡意深處的洗不盡的泥濘。 審訊終了,答案已出,罪犯也已斃命。 血淋淋的人又按著來路被拖走,鞋尖拉出兩道長長的血線,為這房間里經年累月積攢出的血腥氣添了不甚重要的一筆。 裴野鶴坐回原位,疲憊后仰,閉眼小歇了兩秒后,他再次拿出手機翻看起和宋磬聲的通話錄像。 看著看著他就笑了起來,屬于人間的溫度再次重臨他的心臟。 他點開宋磬聲的頭像,恢復了一貫的無賴語氣,【好餓好餓好餓,想吃你想吃你想吃你?!?/br> 宋磬聲回得倒是快,但只有一個符號。 【?】 裴野鶴手速飛快: 【不能?我,要(愛心)我?。?!】 宋磬聲:【別貧?!?/br> 緊接著又是兩條信息: 【下班就出門,接你去吃飯?!?/br> 【吃人犯法?!?/br> 第104章 宋磬聲是直到車輛行至中途的時候, 才忽然動了接裴野鶴下班的心思的。 黑色的車輛沒有停留,在聽到他吩咐時,就沿著大道徑直前行, 一路行至監察廳門前。 這是一座深黑色的圓堡形建筑, 墻壁上布滿了繁復的深紫與燦金色花紋,看上去莊重又華麗, 不太符合古華一慣的古拙低調。 數個衛兵手持槍械,身姿筆挺, 成兩排守在監察廳的大門口, 透出一股不用言明的威壓。 宋磬聲毫不懷疑, 如果不是他們眼熟這輛車的編號, 車輛剛停在門前,迎接他的或許就會是數支黑壓壓的槍口。 宋磬聲按下車窗,隔著數十米的距離遙望著這座建筑, 這座少有的、特意背光建立的建筑。 監察廳是建國初期成立的部門, 這座建筑經過多年修繕風格已經變了,可唯一不變的就是背陽的朝向。 白天的時候背著光, 只有日落時分才能迎來正向的太陽,倒是隱隱貼合了監察廳的成立初衷。 建筑右側是一棟長條狀的低樓,四周沒有門窗,乍眼一看很像一個骨灰盒。 “劉師傅, ”宋磬聲有些好奇, “那間屋子沒有門嗎?那是什么地方?!?/br> 劉師傅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正要說話,卻對上了宋磬聲那雙明澈純凈的眼睛, 那些解釋就卡在嗓子里說不出來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對純稚的孩子解釋什么是死亡一樣, 好像總得斟酌出一些童話一樣的描述,才能保護他眼眸里的純凈。 可老劉是個粗人,他猶豫半晌,還是干巴巴地說道:“那是焚尸區。出入通道都在地下,一些死去的犯人會直接從地底最后一層運往焚尸區,由專人處理他們的尸體?!?/br> 監察廳每天究竟要死多少人,才會專門在隔壁建一個焚尸區啊。而作為監察廳廳長的裴野鶴,每天又要面臨多少死亡與罪惡? 僅僅只是想想,宋磬聲就感到了窒息。 旁人只看到裴首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可誰會想到權力之下的他又承擔了多少? 裴野鶴的天賦讓他擁有了極度敏感的情緒感知能力,這樣的感知力既可以讓他輕易識別其他人話里的真假,但也無可避免地會讓他被那些負面情緒包裹。 血腥、暴虐、殘忍、恐懼…… 這些負面情緒遠比罪惡本身更令人窒息,常年翻看罪犯卷宗的人尚且需要心理干預,遑論直接翻看他人記憶,觸碰他人情緒的裴野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