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激蕩的向導之力如巖漿般在他體內流淌,爬滿脊背的獸魂開始崩裂出血,姚湛空的骨頭吱嘎作響,渾身傳來碎裂般的劇痛,屬于人類的骨骼被強行轉化為另一種形態。 這是比當眾扒掉褲子更歹毒的羞辱。 獸魂一旦碎裂,哨兵便無法轉化成人,而長時間保持獸型,會讓哨兵徹底喪失理智淪為野獸。 宋磬聲循著下人隱晦的提示一路走至偏僻荒蕪的后院,剛走近就聽見一聲尖利又幼嫩的慘叫。 他快步飛沖上前,一眼就看到地上瘦小的糙毛黑狐貍,它渾身是血,奄奄一息,黑金色的瞳眸滿是死氣,眼看就活不成了。 宋磬聲腦子一懵,一股無名之火在他心頭燃起,他一句解釋也不聽,一絲情面也沒留,橫沖過去擋在小狐貍身前,甩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你是什么東西?敢動我的人!” 被打的正是這群人里身份最高的向導,所有人都沒想到向來溫和的宋磬聲會突然爆發,眾人一時愣住,只有挨打的人被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喚醒神智。 他抬手指著宋磬聲,語調因憤怒而顫抖:“你……你……你給我等著!” “你也配讓我等?!”宋磬聲一臉鄙夷,“叫你一聲堂哥,你還真把自己當人看了?姚湛空如果救不活,我就是進祠堂跪到死,也要剮下來你一層皮!” 說罷,宋磬聲轉身抱起渾身顫抖的小狐貍,將它塞進大衣里帶回了臥室。 那是他第一次打人,也是第一次豁出去不管不顧的和別人撕破臉,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將懷里的小狐貍放在床上的時候,他的手指都在抖。 他顧不得未成年不得動用向導之力的訓誡,手指點上小狐貍的眉心,隨即注入向導之力,小心地滋養著它瀕臨崩裂的獸魂。 身上的劇痛被緩解,可小狐貍看上去卻比之前更痛苦,它將尖尖的嘴埋進枯瘦的尾巴,身體輕輕發著抖。 在向導面前展現自己的雄風,就像動物求偶一樣,是刻在哨兵身體里的本能。 哪怕此時的姚湛空只是一只毛都沒長齊的小狐貍,它也依然為暴露在宋磬聲眼前狼狽而感到絕望。 它不想接受他的憐憫,更不想在他心中種下狼藉又無能的印象。宋磬聲是他高貴無暇的小王子,它怕自己滿身的血污臟了他的眼,更怕自己因無用而遭到厭棄。 可宋磬聲卻像什么都沒有看到一樣,將手指湊到小狐貍身邊,嗚嗚地哭訴起來,“我以后再也不要打人了,手好痛……” 他那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當時怒火上頭,感官都退化了,此時理智一回來,掌心處的灼痛便明顯了起來。 將頭藏在大尾巴里的小狐貍渾身一僵,而后迅速睜眼去看他的手。 一見那通紅的手掌,挨打都沒哭的小狐貍終于內疚地紅了眼眶,它輕舔著宋磬聲的手,又用自己毛發雜亂的尾巴環住了他的手腕,不住地挨蹭著。 重傷的獸魂不易被修復,一般的向導也不會接手天賦低劣的哨兵,修復姚湛空的力氣,足夠他們去醫治一個身受重傷的a級哨兵了。 再加上宋磬聲的父母本就不滿他挑人的眼光,要是被他們知道姚湛空受了重傷,小狐貍多半會被直接遣送回姚家。 所以,宋磬聲暗自下了決定,開始瞞著所有人,將小狐貍養在自己的臥室里慢慢醫治。 和小狐貍在一起的日子,是他童年最快樂的時光。 哪怕因為貿然動用向導之力給自己留下了隱患,他也從未后悔過。 他的童年像一場分秒必爭的戰場,每一分鐘都被各種各樣的學科填滿。 平凡母親和庸碌父親此生唯一的驕傲,就是頭頂的姓氏和由他們的精卵“創造”出來的宋磬聲。他們抓著宋磬聲,就像抓住了通往權力中心的鑰匙。 外語、舞蹈、書法、繪畫、琴曲…… 他什么都要學,什么都要精通,好像他身上的光芒再盛大一些,父母黯淡的人生就能因此被照亮。 可他什么都不喜歡,填鴨般的練習只會讓他痛苦。他的書法是匠氣的,繪畫是沒有靈魂的,甚至連琴曲也是空有技藝而無感情。 在他生出反坑父母的意識之前,小狐貍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禮物。 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也會將他抱在膝頭講童話。童話里有個小王子,小王子的花園里有只小狐貍,小狐貍每天都為小王子銜來一朵鮮花,為小王子堆砌了一整個春天。 姚湛空就是他的小狐貍。 因為小狐貍每天都在臥室里等他,所以他也對冰冷的臥室產生了期待。 他就像是瞞著嚴苛的家長在臥室里偷養寵物的少年,生活因此變得萬分生動,連偷偷去廚房拿生rou都變成了一場刺激的冒險。 他會抱著小狐貍在地毯上翻滾,也會將臉埋進它越長越蓬松的毛發,還會親昵地蹭著小狐貍的鼻尖和它玩鬧。 而它也會配合他,像真正的寵物一樣圍著他打轉,甚至會曲著四肢在他面前露出肚皮由他撫摸。 那是他的小狐貍,是獨屬于他一個人的秘密。 可小狐貍總要變回人的,如果長時間維持獸型,它屬于人的理智就會被獸性吞噬。 宋磬聲知道他和小狐貍總有一天會分離,可他沒想到,那一天的到來竟會如此突兀。 那日是個難得的休息日,他吃完了早餐便回了臥房,門剛被推開,聞到他氣息的小狐貍便躍進了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