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淑儀換一個姿勢坐著, 朝身后服侍的太監宮女擺擺手, 太監宮女魚貫而出。

    “現在可以說了吧？”容淑儀的語氣有些不耐，好像全然沒有想過會從周桓嘴里得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不過也對, 自己在她面前，除了極力表現過的懦弱無能，完全沒有讓她看到絲毫人格上的閃光點。

    周桓醞釀了一下情緒，再抬起頭時，已然露出一臉同仇敵愾的表情，似乎忍不住心中奔騰的怒氣，聲音也不由得加大許多，“太后娘娘，皇上和端王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周桓實在太氣憤了，氣得好些天吃不下東西?！?/br>
    容淑儀愣了一下，隨即哼笑，語氣里已帶上顯而易見的輕蔑，后背往后仰了仰，“你是專程來為本宮打抱不平的？”

    “太后娘娘言重?！敝芑冈俅未瓜铝祟^，猜測容淑儀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費太多時間，于是決定盡快步入主題。

    “周桓請太后娘娘摒退左右，是想告訴太后娘娘，端王與小皇帝一個鼻子出氣。除此之外，周桓肚子里還裝了許許多多的話，只是有些話說出來實在是大不敬，沒有得到太后娘娘的應允，周桓不敢貿然造次?！?/br>
    容淑儀玩弄手里的蔻丹，臉色愈加慵懶，看也沒看地上的周桓，“起來吧，你有什么話直說便是，本宮恕你無罪?！?/br>
    “既如此，周桓斗膽把心里面的想法都交付給太后娘娘，”周桓站起來，清了清嗓子說，“端王身為一國皇子，太后娘娘的長子，雖然日夜攻讀圣賢之書，接受太后娘娘的敦敦教誨，只可惜性格天注定，端王的殘暴不仁從來沒有絲毫改變，反而越發視人命如草芥，無視朝廷的規矩法度。周桓在端王身邊侍奉了有些日子，發現朝野上下人人懼怕端王，更沒有人愿意看到端王有朝一日君臨天下登上大位?！?/br>
    “周桓，你好大的膽子！如今大位上坐著的人是誰，你不清楚么？端王怎可能有朝一日君臨天下？”

    周桓嚇得聲音也弱了許多，卻還是咬著牙道：“周桓自然知道如今大位上坐著的是小黃上蕭寧遠。只不過周桓也知道，小皇帝體弱多病，面色黃中泛青，一看就是無福之人?！?/br>
    容淑儀起身走到周桓面前，臉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厲，宛若換臉雜技一般，“本宮的兩個孩子都被你否定，難不成能坐這個皇位的，只有你周桓不成？”

    周桓連忙跪下，狀若哆嗦。

    片刻后，周桓顫抖地打破寧靜，“在周桓心里，能坐那個位子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br>
    容淑儀冷笑：“誰？”

    “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敝芑刚f罷，緩慢地抬頭，神色變得堅定，“太后娘娘是周桓心里唯一的女皇?！?/br>
    容淑儀身形一頓，目光在周桓臉上流連，“女皇？女子如何當得了皇帝？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br>
    周桓強迫自己露出一種追星的狂熱，一個勁點頭，“誰說女子當不了皇帝？咱們大越朝若沒有太后娘娘把持朝政，只怕早就亡了國，太后娘娘坐上大位，實至名歸?！?/br>
    容淑儀笑容里生出了些許難得的興味，“真是個傻孩子，你去翻翻史書，古往今來，哪有一個女子坐過上位的？”

    周桓越發慷慨激昂起來，“那是因為太后娘娘這樣的人古往今來只有一個?！?/br>
    容淑儀重新坐回貴妃椅上，端起茶抿一小口，用繡金的緞子擦了擦，“本宮年紀不小了，可沒有那些心思，本宮只想好好的當好這個太后，只想咱們大越朝的黎民百姓們安安穩穩地過日子?！?/br>
    周桓一頭磕在地面，聲音意外地泛起哭腔，“周桓懇請太后娘娘為大越的將來著想，除掉端王?！?/br>
    容淑儀盯著周桓的后背，眼如利刃：“你想端王死？”

    “太后娘娘，周桓在端王殿的日子，實在是生不如死啊，求太后娘娘幫周桓解脫。端王說了，只要他在一天，周桓就像永遠陪著他，做他身邊的玩物?！?/br>
    容淑儀嘆道：“那是因為端王喜歡你，被端王喜歡不好么？很多人可都是求都求不來的?！?/br>
    周桓靜了靜，似在努力克制哭腔，“端王的喜歡，猶如蛇蝎，人人避之不及?！?/br>
    “可本宮聽說端王現在并不怎么難為你了，這是一個好兆頭啊，只要你再下點工夫，早晚能勝利籠獲端王的心?！?/br>
    “不瞞太后娘娘，周桓從來都不喜歡男子，周桓真正想要服侍的人，從頭到尾都只有……太后娘娘一個?！敝芑刚f著眼圈更紅，眼淚也禁不住落下來，咬牙道，“況且，端王是個瘋子，到了夜里，周桓真真求死不能。?！?/br>
    “唉，本宮也知道難為你了，”容淑儀的目光看上去出奇的憐憫，安慰一般拍了拍周桓顫動的肩膀，重重嘆息一聲，“端王確實無可救藥，實話跟你說吧，本宮其實已經放棄了端王?！?/br>
    周桓故作驚訝，“那為何前兩日端王無故持劍殺死吏部鄭通的時候，太后娘娘不把他交給刑部處罰？”

    “因為本宮知道刑部也無可奈何。鄭通是朝廷命官沒錯，可端王畢竟是親王，是皇帝的親哥哥，刑部到底不會讓端王償命?！?/br>
    周桓沮喪起來，片刻后眼神再次清明，小聲提議：“太后娘娘，若端王也殺了一個親王呢？”頓了頓，周桓小心翼翼地補充，“不僅僅是親王，甚至還有可能是……皇帝?！?/br>
    容淑儀挑眉，“周桓，你就像是本宮的左右手，本宮相信你的忠誠。所以，有什么話你盡管說便是，本宮向來說話算話，不會怪罪你?！?/br>